柳老夫人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她隐约觉得孙女昨日死活劝她别出门,或许是歪打正着救了她一遭,加上她向来把这孙女当成心尖肉,半点舍不得她受委屈挨骂,于是打定了主意装聋作哑,咬死口风,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突然身子不爽利,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安定侯宦海沉浮多年,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母亲和女儿的反应、眼神,处处透着心虚和遮掩。
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生养他的母亲,一个是他捧在手心里疼到大的女儿啊!他能怎么办?严刑逼供吗?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眼泪汪汪的柳绯绯,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绯绯,你告诉爹爹,昨日你祖母称病不出,是不是……是你的主意?爹不怪你!”
他太了解这两个人了。母亲脾气是急躁了些,但不会无缘无故、尤其是在这种重要日子装病。而女儿,却是从小鬼主意多,心思活络。
柳绯绯猛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带着哭腔喊道:“不是!爹爹你怎么能怀疑女儿!女儿什么都不知道!”
她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她真的只是想为前世的自己、为前世的家人出一口恶气,坑害韦沉璧而已!
前世韦沉璧一杯鸩酒要了她的命,柳家满门下狱,她重生回来,报仇有什么错?
她从来没想过要害爹爹,没想过会连累家里!
可她这番复杂的心绪,安定侯又如何能知晓?他只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模样。
柳绯绯是柳家的眼珠子,她一哭,柳老夫人心都碎了,立刻将孙女紧紧搂在怀里,一边拍抚一边对着儿子怒目而视:“你做什么吓唬孩子!我都说了是我自己不舒服,你非要逼问绯绯做什么?她还是个孩子,能知道什么?我看你就是被那些外人气昏了头,回来拿自家人撒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糊涂东西!”
堂堂安定侯,在朝堂上面对千军万马、政敌攻讦尚能镇定自若,此刻对上自己这位蛮不讲理、一味护短的母亲,却只能低下头,默默承受着劈头盖脸的责骂,满心苦涩无处诉说。
他心里已然明白,这事儿,九成九就是女儿柳绯绯撺掇的!
可女儿究竟是如何得知圆真寺会出事的?这个疑问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柳老夫人刚骂完儿子,还没顺过气,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吵嚷声。
紧接着,柳经仁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骂骂咧咧的柳经义。
柳经义年轻气盛,一进门就嚷嚷开了:“爹!祖母!你们是不知道蒋家有多过分!大哥好心好意上门去请安,他们居然连大门都没让进!只派了个管家出来,说什么家中有要事,不便待客,就把我们打发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柳经仁脸上也是阴云密布,他自觉受了奇耻大辱,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等将来蒋氏女嫁进门,他必要好好冷落她一番,除非她和她娘家真心实意认识到错误,低声下气来求他,否则他绝不轻易原谅!
柳老夫人一听,老脸也拉了下来,蒋家这确实太不给面子了。
但她毕竟比小辈们多些城府,还记得儿子刚被参劾,眼下或许还得指望蒋家这个亲家在皇上面前转圜几句,便强压下不快,含糊地劝道:“许是蒋家真有事儿,乱着呢……你们也体谅些。”
可她怀里的柳绯绯却不这么想。她立刻在心里给蒋家记上了一笔重重的仇!
敢给她大哥吃闭门羹?等她将来有了机会,一定要让蒋家好看!
还有那个未来的大嫂,还没过门就敢让娘家给她大哥脸色看?等她进了门,有她好果子吃!
这么一想,柳绯绯又觉得庆幸,幸好早早给二哥定了严素儿,素儿性子好,绝不会像蒋家女这样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