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妹妹的叙述,心中亦是感慨。以柳绯绯那简单粗暴、只知好恶的心智,即便一梦“先知”,能记住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与她自身喜怒直接相关的片段,至于朝堂大局,她记不住,实属正常。
而且明懿公主说得对,“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柳绯绯的重生本身就已搅动了命运线,许多事情的发展都与她的“梦境”不同了,最终的结局,又怎会一成不变?
不过,“荣王谋反”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太子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太子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深沉,之前按兵不动调查宋源的决定,此刻显得愈发正确和紧迫。
他需要重新评估手中的筹码,布局也需要更加周密和果决。
太子听着妹妹眉飞色舞的讲述,心中已然明了这抽丝剥茧背后的真正推手是谁。他面上不露分毫,只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待明懿公主说完,带着几分“快夸我”的期待看过来时,太子才放下茶盏,温和地赞了一句:“明懿长大了,思虑愈发周详,能替皇兄分忧了。”
明懿公主得了夸奖,心花怒放,立刻伸出白皙的手掌,俏皮地眨眨眼:“那皇兄答应我的《松鹤笔谈》,可不能赖账!”
“孤何时骗过你?”太子失笑,语气带着兄长特有的纵容,“回去便让人给你送去。”
“谢皇兄!”明懿公主心愿得偿,笑容愈发灿烂。
回到东宫,太子即刻吩咐内侍去库房寻那套《松鹤笔谈》。书很快被找来,是前朝大儒的孤本笔记,装帧古朴,墨香犹存。
太子信手翻阅两页,目光在那些论述经义策论的字句上停留片刻,心思却已飘远。
那韦三娘……确是玲珑心肝。
内侍捧着书,恭敬请示:“殿下,奴婢这便给公主送去?”
“且慢。”太子唤住他,沉吟一瞬,接过书,走到书架后。只从案头一个不起眼的紫檀小匣中,取出一片枫叶夹入了《松鹤笔谈》的中卷。做完这一切,他神色如常,才从书架后绕出来,仿佛只是随手为之,对内侍挥挥手:“送去罢。”
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该看懂的人,自然会懂。
内侍领命而去。
明懿公主对这套枯燥的典籍毫无兴趣,太子的人一走,便依约命心腹之人,将整套书妥善送往韦府,交到韦沉璧手中。
几乎就在送书内侍离开韦府的同时,杜翀风尘仆仆地求见太子。
在太子书房那密不透风的内室,杜翀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殿下,名单上的人,已全部核查清楚。”
“如何?”太子语气平稳,眼神却锐利如鹰。
“确凿无疑。”杜翀吐出四个字,带着千钧之力,“表面上,这些人或在清流,或在闲职,甚至有一二位偶尔还会对殿下政见表示赞同,姿态做得十足。但暗地里,他们及其门下亲眷,近半年来的银钱往来、田产购置,乃至一些见不得光的私密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