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替身入狱的第三天,平安县陷入了更深的焦灼。杜明远旧疾复发,卧床不起;小丫强撑商会运转,眼角常带泪痕;李火火带着护矿队日夜操练,像一头困兽;钱多多算盘拨得震天响,也算不出一条生路。所有人都知道,时间不多了。一旦红姑暴露,石磐必遭全国海捕,平安县“窝藏钦犯”、“欺君罔上”的罪名坐实,顷刻间就是灭顶之灾。
“不能干等!” 狗蛋猛地站起,清秀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他怀里揣着那卷孩子们联名按了手印的“血书”,目光扫过众人,“红姑姐用命换来的七天,不能白白浪费!咱们得闹出点动静,大到让京城那个金銮殿都听见!”
“怎么闹?咱们现在是被困死的鳖!” 李火火烦躁地捶墙。
“告御状!”狗蛋一字一顿,“我去敲登闻鼓!”
满堂皆惊!登闻鼓,设在皇宫门外,专为民间有极大冤情者设立。敲响此鼓,可直接上达天听。但规矩严苛:敲鼓者,无论冤情真假,先受廷杖三十!多少壮汉都熬不过这道鬼门关,狗蛋一个文弱少年,去敲鼓,无异送死!
“你疯了!”小丫失声,“那三十廷杖,会要了你的命!”
“我没疯!”狗蛋眼中燃烧着火焰,“正因为我弱,我是个孩子,我去敲鼓,才更让人震惊!才能让更多人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天大的冤屈,逼得一个童生不要命地去告状!咱们平安县的理,光靠嘴说不行,得用血来写!用命去喊!”
杜明远在榻上艰难抬手,声音虚弱却清晰:“狗蛋……此举……九死一生……即便熬过廷杖,朝廷若不受理,或反诬你诬告,亦是死路……”
“杜公!”狗蛋跪在榻前,泪光闪烁,“我知道险!可咱们还有别的路吗?红姑姐在牢里每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石头哥还在外面逃亡!平安县几千口人眼巴巴等着!我狗蛋读圣贤书,知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如今民不聊生,冤狱遍地,这书不能白读!这状,我告定了!就算被打死在那鼓下,我也要让全天下的人看看,这世道,是怎么把读书的孩子逼上死路的!”
他拿出那卷“血书”,上面是孩子们歪歪扭扭的字迹和鲜红的手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状子,这是平安县所有娃儿的心声!我们告的,不是哪个贪官污吏,是这瞎了眼的老天爷!是这逼得人吃观音土的不公世道!”
无人再能劝阻。狗蛋身上那股属于少年人的、近乎悲壮的赤诚,点燃了所有人。柳娘子连夜为他赶制了一件厚实的棉裤,希望能稍微抵挡板子;孙老倔默默削尖一根竹签,让他咬在嘴里忍痛;钱多多翻遍县库,找出仅存的几片老参,让他含在舌下吊气。小丫哭着一针一线在他内衣上绣了“平安”二字。李火火选派了两名最机警的护矿队员,护送他进京。
一路无话。抵达京城那日,天空飘起了细雪。狗蛋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童生青衫,怀里揣着血书,走向巍峨的皇城。宫墙高耸,甲士林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那面巨大的登闻鼓,就孤零零地立在宫门一侧,鼓槌悬在一旁,像等待着吞噬生命的巨口。
护送他的队员紧张得手心冒汗。狗蛋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目光坚定,一步步走向那面鼓。周围巡逻的侍卫注意到了这个瘦小的少年,投来诧异的目光。就在狗蛋伸手即将触到鼓槌的刹那,一名侍卫队长厉声喝道:“哪来的小子!滚开!惊了圣驾,诛你九族!”
狗蛋毫无惧色,朗声道:“学生平安县童生王谦己!有泼天冤情,上达天听!特来敲击登闻鼓!” 声音清亮,在寂静的宫门前格外清晰。
“冤情?”队长嗤笑,“小小童生,能有什么冤情?快滚!否则按律拘押!”
狗蛋不退反进,一把抓住沉重的鼓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鼓面狠狠砸去!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