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里,药香混着股说不出的死气,在空气里搅成一团,让人心里直发慌。曾瑢把身边的人都支走了,就自己守在父亲曾静轩的榻前。窗外,暮色像块大黑布,一点点把整个世界都裹住了。细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芭蕉叶上,那声音又单调又压抑,听得人心里闷得慌。
曾静轩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蜡黄的,跟金纸似的,呼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被幽冥蚀骨掌的毒折磨了好些天,这位曾经威风八面、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百花谷主,瘦得都快脱了相,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精气神,软塌塌的。不过,就算他现在昏迷着,虚弱得不行,那斜飞入鬓的剑眉,还是透着一股让人不敢小瞧的威严劲儿,紧抿的薄唇,线条硬邦邦的,就像一把收进鞘里的古剑,锋芒虽然藏起来了,可那股子风骨还在。
曾瑢心里又酸又焦,难受得要命,可还是咬着牙忍着。她小心翼翼地从玉盒里拿出那株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七心莲。这七心莲可不一般,淡紫色的花瓣在昏暗的屋里,还透着股柔和又纯净的光,那股子异香一飘出来,屋里那股让人不舒服的药味和死气,都被冲散了不少。她拿着玉杵,捣花瓣和藏着七星莲蓬的时候,动作又轻又专注,就跟碰着啥宝贝似的,生怕浪费了一丁点儿药力,嘴里还小声嘟囔着:“爹,您可得快点好起来啊。”
捣好了,她又从一只冰玉小瓶里倒出几滴雪魄露。这雪魄露晶莹剔透的,一倒出来,就冒着一股极寒的气儿,冷得她手都有点抖。她赶紧把雪魄露和七心莲泥仔细地搅和均匀,心里盼着这药能快点起作用。
弄好药后,她轻轻地把父亲那沉重的身子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那单薄的肩膀上。她拿着小银匙,舀起一勺混合着希望和生机的药泥,一点一点、特别耐心地喂进父亲那干裂的嘴里。每喂一口,她就紧张得不行,眼睛死死地盯着父亲,心里一个劲儿地祈祷:“老天爷啊,您保佑我爹快点好起来吧。”
时间就这么在安静和等待里,一点点地过去了。烛火“呼啦呼啦”地晃着,在墙上投下两个晃来晃去的人影。曾瑢一步都不敢离开,紧紧握着父亲那冰凉的手,能感觉到父亲身体里那股微弱的生机,就跟风中快灭了的蜡烛似的,摇摇欲坠。她心里直犯嘀咕:“爹,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要是我没了您,可咋办啊。”
一直到三更天,四周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就只有那雨声,还在“沙沙”地响个不停。
突然,曾静轩那像盖了层金箔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曾瑢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父亲,心里既期待又害怕:“爹,您是不是要醒了?”
紧接着,他那双好久都没睁开的眼睛,居然慢慢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小缝。眼睛里虽然还带着受伤后的那种浑浊和虚弱,可那藏在深处的锐利和清明,就像月光穿透了乌云,隐隐约约还能看见。
他的喉结动了动,发出特别微弱的声音,可这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曾瑢的耳朵里。那声音沙哑得不行,还带着一种不敢相信的慈爱:“瑢儿……可是你?”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在曾瑢心里就跟炸了个雷似的。这些日子,她一直提心吊胆的,又害怕又着急,到处奔波,还在禁地里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关头,心里头憋了老多的委屈和后怕。这会儿,就像洪水冲开了堤坝,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爹——!”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她猛地扑进父亲那虽然虚弱,可还是显得特别宽阔的怀抱里,紧紧地抱住他,就好像要把自己的力气和温暖都传给父亲似的。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嘴里还嘟囔着:“爹,您可算醒了,我还以为您要抛下我了呢。”
曾静轩特别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没被女儿握住的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动作慢吞吞的,可里面全是怜惜。他能感觉到女儿的身体在抖,也能猜到女儿为了救他,肯定吃了不少苦,经历了好多说不出来的艰险。他心里一阵心疼,暗自想着:“我这一病,可苦了我这闺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