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凝固在丙字营七号窝棚内,只有风雪拍打棚顶的呜咽和杨婕微弱的呼吸声。李教授死死攥着那片融化了蓝莲的薄冰,掌心残留的微弱荧光如同寒夜中唯一的路标。寅时三刻,墙东鼠洞。六个字,是绝望中猝然抛下的绳索,勒得他枯瘦的手腕生疼。是陷阱?还是……仅存的善意?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昏迷的云笙和杨婕。云笙虽然暂时平静,但右眼皮下那抹暗红如同随时会爆裂的熔岩弹珠,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李教授衰败的心弦。杨婕锁骨下蔓延的暗绿荆棘纹路,像无声的计时沙漏,昭示着瘟疫核心的侵蚀正在加剧。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婉……”李教授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看好她们……等我回来……”
“教授?您要去哪?外面全是守卫!”林婉惊恐地抓住老人冰冷枯槁的手腕。
老人用尽全力挣开,深深看了一眼两个昏迷的女孩,眼神里是拼死一搏的决绝。“找一条……活路。”他不再解释,佝偻着身子,如同融入墙壁阴影的老鼠,悄无声息地移到棚门边。他侧耳倾听片刻,外面只有风雪声和远处巡逻士兵皮靴踩雪的嘎吱声。他小心翼翼地从门板最大的那道裂缝中探出目光,确认了方位——营区东侧,一道坍塌了大半、胡乱堆着冻土块和垃圾的矮墙。
风雪更大了,细密的雪粒子被狂风卷着,抽打得人睁不开眼。窝棚区死寂一片,只有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在风雪中时隐时现。李教授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污浊的恶臭灌入肺腑,引发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他死死捂住嘴,咳出的暗灰冰晶落在掌心,带着腐朽的寒意。他咬紧牙关,借着棚屋投下的阴影和狂风的掩护,如同幽灵般贴着冰冷的土墙,一步一挪地向东墙靠近。
每一步都耗尽他的力气,每一次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逼近都让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衰老的身体在风雪和瘟疫的双重折磨下颤抖得如同秋叶,唯有眼中那点求生的火焰在燃烧。靠近东墙了,冰冷的碎石混杂着冻结的秽物硌着他的脚底。墙根下,果然有一个被冻土和杂物半掩的洞口,仅容一人勉强爬过,散发着浓重的腥臊气。
他凑近洞口,低低地、试探地咳了一声。风雪淹没了这微弱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寅时三刻就要到了。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切割着他裸露的皮肤。就在他几乎绝望,怀疑那蓝莲只是死前的幻觉时——
洞口深处的黑暗里,悄无声息地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异常粗壮,皮肤粗糙如同砂纸,布满陈旧的冻疮疤痕和一些模糊的刺青痕迹。它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李教授冰冷的手腕!
李教授惊得几乎要叫出声,但那只手的力量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拖拽力,猛地将他向狭窄的洞口里拖去!冰冷的土石摩擦着身体,腥臊恶臭扑面而来。就在他半个身子被拖入黑暗的瞬间,一队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清晰地从不远处传来!
他被完全拖进洞口,冰冷的空气瞬间被一种更加浑浊、带着血腥和兽类的气息取代。那只手松开他,随即,一点微弱的、冰冷的蓝色光源在他面前亮起。
光源来自一颗镶嵌在粗糙铁环上的冰晶石,持着光源的人蹲在狭窄的通道里。借着幽蓝的光,李教授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正是昨夜在门外一闪而过的刺青脸!他身材异常魁梧,几乎塞满了狭窄的通道,脸上覆盖着大片靛蓝色的、如同部落图腾般的刺青,一直延伸到脖颈深处。他穿着破烂的皮袄,看不出原本颜色,但左手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巨大扳手,右手……李教授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根本不是右手!从破烂的袖口露出的,是一只覆盖着浓密黑毛、指端弯曲如钩的恐怖兽爪!
“老东西……命挺硬?”刺青脸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砂轮转动,带着浓重的北境口音。他那双在幽蓝光芒下显得异常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上下扫视着李教授,目光在他咳出的污秽和衰败的躯壳上停留片刻,微微皱眉。“‘雪莲’说你能救我的人?”
“‘雪莲’?蓝莲的主人?”李教授喘息着,“你是谁?”
“叫我‘铁爪’。”刺青脸——铁爪用他那恐怖的兽爪不耐地敲了敲冰冷的洞壁。“别废话!‘雪莲’快撑不住了!里面的邪气……只有你这种懂门道的老东西或许知道怎么压!懂就跟我走,不懂就滚出去等死!”他语气暴躁,但眼中那份急切和担忧不似作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