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纸扎铺的夜】
苏晚第一次见那具纸人新娘,是在师父苏婆的纸扎铺后屋。
月上柳梢时,她抱着刚染好的青布去取师父要的绣线,推开门却见供桌上立着个红盖头的新娘。纸衣上的金线牡丹被烛火映得发亮,裙角还沾着几点湿泥——像是刚从野地里抱进来的。
“莫碰!”苏婆的声音从里屋窜出来,枯瘦的手攥住她的手腕,“这是给陈家小寡妇扎的冥婚替身。”
可苏晚分明看见,纸人的眼睛动了。
不是活人那种眨眼,是纸层被风掀起的褶皱,恰好让那对用墨点过的“眼”正对着她。更怪的是,纸人攥着帕子的手背上,浮出一行极小的朱砂字:“哥,我来找你了。”
【一·纸人不是纸,是没烧透的魂】
陈家小寡妇的冥婚,是苏婆接的最后一桩活计。
陈家小子三个月前坠崖死了,坟头草还没齐腰,家里就急着给死者配阴亲——按湘西规矩,横死的年轻人若没娶亲,魂会被野鬼勾去填“黄泉路基”。女方是邻村的哑女阿梨,父母早亡,跟着舅舅长大,听说能换五斗米和一块风水地,便应了。
扎纸人那天,苏婆的手一抖,把阿梨的生辰八字写错了。等发现时,纸人已经上了彩,红盖头也缝好了。
“算了吧,反正都是烧给鬼的。”苏婆把错字刮掉,重新描了层金粉。
可当晚,纸扎铺的狗就没叫过。第二天清晨,苏婆发现阿梨的纸人不见了,供桌上只剩半块喜糖,糖纸是阿梨生前最爱的大红色。
【二·纸人寻郎,寻的是半世冤屈】
苏晚开始梦见那个纸人新娘。
梦里总是一片红:红盖头、红嫁衣、红蜡烛流着泪。纸人穿着嫁衣站在悬崖边,身后跟着个穿青布衫的男人——是坠崖的陈家小子。
“阿梨,我没害你!”男人的声音像浸在水里,“那晚我是去给你摘山茶花,崖边的石头松了……”
苏晚惊醒时,枕头边多了半块喜糖,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她去找周小满。守墓人的孙女能见鬼,或许能问出纸人的下落。
周小满听完,盯着她颈间的铜钱:“这糖纸是阿梨的。她死的时候,手里也攥着半块。”
原来,阿梨坠崖后没立刻死。她在崖底躺了三天,看着陈家小子被村民抬着出殡,看着苏婆来给“未婚夫”扎纸人,看着自己的尸体被野狗啃得只剩半块脸。
“她恨。”周小满说,“恨陈家小子没救她,恨村民把她当野鬼,更恨自己连冥婚都做不成——她到死都没穿一次嫁衣。”
【三·烧不掉的纸,是结不了的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