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边陲有一个名叫槐香村的小村庄,这个村庄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青山绿水之间。它背靠高耸入云的青峦山脉,前方则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流。而在村口处,矗立着一棵巨大无比、需要三个成年人才能合围抱住的古老槐树,据村里老一辈人口口相传,此树已经存在了整整三百年之久。
一直以来,村民们都将这棵老槐树视为整个村落的灵魂所在,并坚信它默默地守护着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庄稼汉们。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在了今年秋天。自从进入秋季之后,原本宁静祥和的槐香村似乎突然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仿佛其魂魄已被某种神秘力量吞噬殆尽一般。
首先察觉到异常情况的是位于村头经营豆腐作坊的王婶。那是九月初三的夜晚,夜深人静之际,王婶如往常一样起身去厨房添加柴火以备次日清晨使用。当她轻轻揭开草帘子时,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她惊恐地发现灶房屋顶的横梁上吊挂着半截已经发黑腐朽的麻绳,而地面上还零星散布着几颗发霉变质的糙米。要知道,昨晚临睡之前她才刚刚把米缸填满,但现在里面竟然空空如也!更为诡异离奇的是,那只原本装满清水的大水缸边缘居然沾染了一圈白色的水渍,看上去就好像有人曾经趴在缸沿边上贪婪地舔舐过这些水似的。
莫不是黄皮子作祟?王婶对着灶王爷牌位磕了三个头,没敢声张。
然而,奇怪的事情竟然接二连三地发生。先是张家的小儿子半夜啼哭不止,声称看到一个身穿灰色布衫的老婆婆静静地站在床边,她那瘦骨嶙峋的手指深深地嵌入了孩子稚嫩的肩膀之中!紧接着,李屠夫家悬挂了整整一夜的新鲜猪肉,次日清晨时竟已面目全非——肉皮被硬生生地撕开,并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指印,猩红的血水沿着案板缓缓流淌而下……而最为诡异莫测的当属位于村庄尾部的那块宽阔平坦的晒谷场:每至黎明破晓之际,总会出现一片湿漉漉的水渍痕迹,其轮廓恰似有人正双膝跪地于此,甚至还能隐约瞧见因承受身体重量而产生的两个浅浅凹坑。
“或许这一切皆是某个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所为之吧。”村东边那位年迈的周老头一边吧唧着手中的旱烟袋锅子,一边喃喃自语道,“上个月我曾听闻镇里那位颇有名望的阴阳先生提及过,今年自白露节气起直至霜降时节期间,地府之门将会敞开得更为宽大些,那些含冤受屈、怨念深重的鬼魂便极有可能趁机逃脱束缚,游荡于人间俗世之间呢。”
话尚未说完,只听得从村子西边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哭声——原来,居住在此处的陈阿公正悄然离世了。
陈阿公已经九十三岁高龄,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可以说是寿终正寝、喜丧临门。然而,就在下葬当天却发生了一件离奇古怪之事——刚刚竖起的灵幡,突然间被一股阴森寒冷的风卷起,裹挟着漫天飞舞的纸钱径直朝那棵古老的槐树缠绕而去。这股阴风来得异常迅猛且强劲无比,使得那些纸钱紧紧地缠绕在树枝之上,其紧密程度竟然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高出十倍有余!
更为诡异奇特之处在于,当陈阿公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死死握住自己孙儿陈二狗的手,并猛然瞪大双眼惊恐万分地高呼道:“千万别让她抢走!千万不能让她抢走啊!”可惜当时年幼无知的二狗根本无法理解爷爷这番话中的深意和含义所在。随着老人家的手指渐渐松开并垂下,他也随之永远闭上了双眼,与世长辞。
夜幕降临后不久,疲惫不堪的二狗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之中。在梦中,一个身着灰色粗布衣裳的老婆婆悄然出现眼前。只见这位老婆婆满头白发如雪般洁白晶莹剔透;高耸突出的颧骨仿佛能够刺破天际一般令人望而生畏;而那张咧至耳根处的嘴巴则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尤其是从嘴里露出的那一嘴黑漆漆如焦炭般的牙齿……..
二狗惊醒时,枕头湿了一片。他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后脊梁骨直发凉。
二十岁的阿秀嫁到槐香村三年,如今怀着六个月身孕。她嫁的是陈二狗,那个总爱蹲在门槛上削竹笛的小伙子。二狗人实诚,就是太胆小,自从做了那个梦,夜里总把阿秀胳膊攥得生疼。
莫怕,许是你爷爷年纪大了说胡话。阿秀摸着丈夫的发顶,可自己也睡不安稳。近半月来,她总觉得家里少了东西——昨儿晾在檐下的腊肉短了半指,今早陶罐里的腌菜少了两勺,连枕头底下的铜簪都不见了。
更让她心慌的是,每次去村口老槐树下打水,总觉得树影里有双眼睛盯着她。那树洞里塞着不知谁烧的纸钱,灰烬总也扫不干净。
他大嫂,你家可有米?隔壁张婶挎着空篮子来借粮,我家那口子说锅里能照见人影,明儿想熬锅稀粥都难。
阿秀把最后半袋糙米分了大半出去。她记得小时候闹春荒,也是这样挨家借米。可今年雨水足,稻子长得好,咋就家家缺粮?
夜里,阿秀听见院墙外有响动。她裹紧被子,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给我点吃的......给我点吃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听得人心尖发颤。
阿秀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
外头静了片刻,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第二天,阿秀把这事告诉二狗。二狗脸色煞白:我昨晚也听见了,在晒谷场那边。
两人壮着胆子去看,晒谷场上密密麻麻都是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像是有人跪着爬。最中央的泥土被扒开,露出半截褪色的红头绳。
这是......阿秀捡起红头绳,突然想起陈阿公临终前的话。
村里最年长的周伯被人用担架抬到了这里。他嘴里叼着一根早已熄灭的旱烟杆,眼神浑浊地看着眼前这棵古老而又神秘的槐树,缓缓开口说道:“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喽……”
时间追溯到 1960 年,那个时候正是全国范围内遭遇严重自然灾害的时候,人们生活异常艰难困苦——大饥荒时期来临了。当时年仅三十多岁的陈阿婆,丈夫不幸离世于建筑工地之上,只留下了三个年幼无知的孩子需要抚养照顾。面对如此困境和压力,陈阿婆并没有选择放弃或者逃避责任;相反,她咬紧牙关、忍饥挨饿想尽办法去养活自己的孩子们。终于有一天,家中仅存的一点粮食也快要耗尽了,但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们,陈阿婆还是毅然决然地将最后一把米煮成了稀稀拉拉的米粥,并毫不犹豫地全部喂给了最小的女儿。然而,由于长时间营养不良以及过度劳累等原因导致身体极度虚弱不堪,最终陈阿婆支撑不住倒下在了村口那棵古老的槐树下再也没有起来过……
听完这个故事后,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二狗突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么陈阿婆死后为什么没有转世投胎呢?”只见周伯重重地叹了口气回答道:“哎……因为她心中充满了怨念啊!据说当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还紧紧抓住槐树根不放并大声呼喊着‘我好饿呀,我想吃东西……求求你们让我吃饱饭再走吧!’自那以后,咱们村子里就经常有人传说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便会听到来自老槐树下传出阵阵凄惨悲凉的哭泣声……”
阿秀想起夜里听见的给我点吃的,后背发凉。她摸出在晒谷场捡到的红头绳:周伯,这是不是陈阿婆的?
周伯眯眼细看:像是。那年头女人都爱扎红头绳,陈阿婆的小女儿也有一条。
原来陈阿婆的小女儿叫招娣,当年才七岁。阿秀记得村里老人提过,招娣后来被人牙子拐走了,再没回来。
许是母女俩都没走。周伯敲了敲烟杆,陈阿婆饿死,招娣被拐,执念都没消。
夜里,阿秀做了个清晰的梦。梦里还是那个灰布衫老婆婆,怀里抱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娃子,老婆婆的声音软下来,我带她来找口饭吃......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