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将军!这……这驻军一事,是否再议?在我部腹地建立北疆堡垒,这……这让我巴特尔如何面对草原诸部?”一位贵族忍不住激动地反对。
“还有这矿产……长生天赐予我草原的宝藏,岂能尽数交由他人开采?”
帐内充满了压抑的愤怒与不甘。
韩振云早已预料到这种反应,他面色不变,冷静地陈述利害:“诸位,请稍安勿躁。若无北疆堡垒驻军,哈森卷土重来之时,谁能保证王庭不再被围?若无北疆商队免税通行,贵部劫后重生,所需粮食、布匹、药材、铁器从何而来?若无北疆开采矿产,贵部如何获得稳定的财源以抚恤部众,重建家园?至于外交……若非哈森之乱,又何须此条款?”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但内容更显犀利:“况且,据本将所知,哈森北逃之后,已遣使联络喀尔喀部。若其获得漠北支持,再度南下,而贵部却拒绝我北疆更深度的合作……届时,恐怕就不是今日这般坐下来商议的局面了。”
这番话,既是利诱,也是赤裸裸的威胁。巴特尔等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他们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拒绝,意味着可能很快就要单独面对哈森甚至加上喀尔喀部的报复,那将是灭顶之灾。接受,虽然失去了很多自主权,但至少部落能存活下来,家族统治得以延续,还能获得北疆的经济援助和安全保障。
巴特尔脸上肌肉抽搐,内心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他看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语的阿尔斯楞,这个儿子如今已是北疆将领,其态度也显而易见。最终,他长长地、带着无尽苦涩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罢了……罢了……韩将军,条款……我们……接受。”
经过数日的细节磋商(主要是在分成比例、驻军具体地点等次要问题上,巴特尔方面争取到了一些微小的调整),《浑河新约》的最终文本得以确定。
在一个象征性的仪式上,就在浑河岸边,距离昔日盟誓之地不远,巴特尔代表苍狼部,韩振云代表镇北王府,在崭新的羊皮纸盟约上,分别用蒙文和汉文签下了名字,盖上了印章。
这一次,不再是平等盟友之间的金印盟誓,而是藩属对宗主、受庇护者对保护者的权力确认。那方代表着镇北王府权威的大印烙在羊皮卷上时,发出的沉闷声响,清晰地宣告了北疆势力正式、深入地介入草原腹地时代的到来。
仪式结束后,韩振云立刻下令,随军的工兵和部分军士开始在被批准的浑河渡口选址,兴建第一座被命名为“定北堡”的军事要塞。同时,通往蓟州的信使也已出发,带着盟约文本和新的局势报告,预示着北疆对草原东部的经济开发与政治整合,将迅速展开。
《浑河新约》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草原。它在各部族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不同的反响。
那些原本亲近或有心依附北疆的小部落,看到了巴特尔的“前车之鉴”,也更加明确了北疆的强势与决心,或主动遣使示好,或更加顺从。
而一些尚有实力、对北疆怀有戒心的大部落,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开始暗中串联,思考对策。
逃往北方的哈森,在得知新约内容后,更是暴跳如雷,却也更加坚定了与北疆对抗到底的决心,加速了与漠北喀尔喀部的勾结。
远在蓟州的朱宸瑄,在收到韩振云送回的新约文本和详细报告后,仔细翻阅,久久不语。
苏雪凝轻声道:“王爷,此约一成,我北疆于草原东部,可谓根基深种矣。然,随之而来的忌惮与反抗,亦将愈发剧烈。”
朱宸瑄放下文书,目光深邃:“不错。得利愈多,责任愈重,风险亦愈大。定北堡只是开始,如何经营,如何消化,如何应对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将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这草原的棋局,落子之后,方见真章。”
影响力深入草原腹地的第一步已经迈出,但这片广袤土地上的风云,也因此变得更加变幻莫测。北辰之光,已不仅照耀边墙,更将它的光芒,投向了草原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