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立体动态边防体系”初显成效,边境晏然,内部治理亦蒸蒸日上。然而,就在朱宸瑄与苏雪凝致力于将北疆打造成铁桶一般时,来自帝国南方的政治暗流,却随着春风,悄然渡过了黄河,涌向了这片看似固若金汤的土地。蓟州城的繁荣与安定,北疆军力的强盛与扩张,在带来荣耀与实力的同时,也无可避免地引来了帝都深宫之中,那些隐藏在玉笏锦袍之下的猜忌与审视。
这一日,一封来自京城、通过特殊渠道送达的密信,被王瑾小心翼翼地呈到了朱宸瑄的书案上。写信者是朱宸瑄安排在京中的一位耳目,身份隐秘,消息向来灵通。
朱宸瑄拆开火漆,展信细读,眉头渐渐锁紧,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信中详述了近期朝堂之上,针对镇北王府的几股暗流。
有御史言官上本,措辞尖锐,称“镇北王朱宸瑄,坐拥蓟辽精兵,权柄日重,私开边市,交通胡虏,广蓄甲兵,其心难测”。奏疏中列举了北疆“擅立《边市律》”、“私设胡商行会”、“于草原腹地筑定北堡驻军”、“拆分苍狼部,行分而治之”等事,将其解读为培植私人势力、脱离朝廷掌控的僭越之举。
更有甚者,翻出旧账,提及朱宸瑄当年以皇子之身就藩北疆,乃是先帝为稳定边陲的权宜之计,暗示其如今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虽未明言“谋逆”二字,但字里行间充满了“功高震主”、“非国家之福”的警示。
信中还提到,这些言论在部分清流和保守派官员中引起了一定共鸣,虽未形成压倒性舆论,但已如蚊蚋萦绕,令人心烦。更关键的是,龙椅上的那位年轻皇帝,朱宸瑄的皇侄,对此并未明确表态,只是将奏疏“留中不发”,态度暧昧难明。
“混账!”朱宸瑄猛地将信拍在桌上,胸中一股郁勃之气难以抑制。他为国守边,殚精竭虑,将一片荒芜战乱之地经营得繁荣昌盛,屏卫帝国北疆,换来的竟是如此猜忌与诋毁!“本王所做一切,哪一件不是为了大明江山永固,北疆安宁?这些蠹虫,居于繁华之地,只知空谈,不识边事艰难,竟敢如此污蔑!”
朱宸瑄的怒意很快惊动了在内室的苏雪凝。她款步走出,拾起被丈夫拍在桌上的密信,仔细看完,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反而是一片沉静。
“王爷息怒。”苏雪凝的声音柔和,却带着抚平躁动的力量,“此事,妾身与母亲,其实早有预料。”
朱宸瑄霍然抬头看向她。
苏雪凝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此乃人性常情,官场常态。王爷镇守北疆,兵精粮足,威加塞外,于国而言是擎天之柱,于某些人眼中,却也是悬顶之剑。更何况……天家之事,本就敏感。”
她顿了顿,继续冷静分析:“陛下年轻,登基未久,正是树立权威、猜忌心最重之时。王爷虽是其皇叔,然手握重兵,远在边陲,朝廷对北疆具体情况所知愈少,猜疑便愈重。那些言官,或许有忠于王事者,亦不乏欲借此邀名买直、或受人指使试探陛下心意之辈。”
“难道就任由他们诋毁?本王还要上表请罪不成?”朱宸瑄怒气未平。
“自然不是请罪。”苏雪凝摇头,“而是需巧妙应对,化解疑虑。强硬对抗,只会坐实猜忌;一味退缩,反显心虚。需刚柔并济,既展示力量,又表明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