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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帝都来信(2 / 2)

朱宸瑄微微颔首,目光看向苏雪凝。

苏雪凝沉吟片刻,梳理着思路,清晰地说道:“母亲之见,乃金玉良言。入京绝不可行。然,抗旨之事,亦不可为。当下之策,在于如何‘婉拒’,既能表明王爷无意中枢权位、忠心体国之心迹,又能让朝廷,尤其是……让陛下,在情感和法理上难以怪罪,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理解我们的‘难处’。”

她看向文先生:“先生,奏章该如何写,至关重要。”

文先生捻须沉思:“奏章需情真意切,感恩戴德,将王爷对陛下病体的忧心、恨不能立刻飞赴榻前的心情,渲染到极致。然后,笔锋一转,陈情北疆现实之危局——可适当提及‘黑鞑’残部仍在漠北窥伺,新附胡部人心未稳,大规模军屯改革正值关键,春耕在即,民生关乎稳定……总之,要将北疆描绘成一个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危机四伏、一刻也离不开王爷坐镇的状态。强调王爷非为己利,实为替陛下、替大明守好这北疆门户,避免边陲生乱,反累中枢。”

“妙!”老将军击掌道,“就是这个道理!咱们是为朝廷看家护院,离不开啊!”

苏雪凝补充道:“不仅如此,王爷还需在奏章中,极力推崇太子殿下(或指定的继承人)的天纵英明,表达对新君的绝对拥戴。同时,主动提出,愿派遣世子秉璋,即刻动身入京,‘代父侍疾’,‘叩问圣安’,并向太子殿下‘表达北疆军民之忠心’。”

此言一出,朱宸瑄眼中精光一闪。派遣世子入京,这是一个极其大胆,却又极具政治智慧的策略。一方面,这表达了最大的“诚意”和“忠心”——我将唯一的嫡子、未来的继承人送到京城,等同于送去了“人质”,这足以打消朝廷大部分的疑虑,证明我朱宸瑄绝无二心。另一方面,世子年幼,其入京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他本身并不具备参与核心政治博弈的能力和资格,不会真正卷入漩涡,反而能成为连接北疆与朝廷的新桥梁。同时,这也为朱宸瑄“不能离镇”提供了一个极其悲壮且可信的理由——我为了国家,连儿子都送去了,我自己必须留下来为你稳住这偌大的边疆!

“此外,”苏雪凝继续冷静地分析,“为防万一,北疆需立即进入临战状态。军队要加强巡逻,边境关隘要提高戒备,粮草军械要再次核查。这不是要对抗朝廷,而是要展示一种‘内有忧患,外需防御’的态势,同时也是向朝廷,向所有潜在的敌人,展示北疆的强大肌肉,让他们在动任何歪念头之前,都不得不掂量一下代价。”

文先生抚掌赞叹:“王妃思虑周全!奏章以情动人,以理服人,世子入京以示忠,军备森严以显威。如此软硬兼施,情理兼备,或可最大程度化解此次危机。”

朱宸瑄听着众人的讨论,尤其是苏雪凝条理分明、切中肯綮的分析,心中最后的犹豫也消失了。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恢复了平日的决断与威严。

“好!就依此策。”他沉声道,“文先生,奏章就由你亲自执笔,务必要写得……字字血泪,却又大义凛然。写好之后,以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

“老将军,即日起,北疆全军进入二级战备,外松内紧,尤其是靠近内陆的关隘,给本王守好了!”

“雪凝,”他最后看向妻子,眼神复杂,既有决绝,也有一丝对即将送走幼子的不忍,“……秉璋那里,由你去说。告诉他,这是他身为朱家子孙,身为北疆世子,必须承担的责任。”

当苏雪凝将这个消息告诉年仅十岁的朱秉璋时,这个自幼在祖辈溺爱、父母严格教导下长大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怔忡与茫然。

“娘亲……是要我去京城?去皇伯祖父那里?”他仰着小脸,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不解,“为什么?祖父(指沈清漪,他习惯如此称呼)不是说不让我们回去吗?”

苏雪凝心中一阵酸楚,她蹲下身,将儿子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用最温和的语气,解释着最残酷的政治现实:“秉璋,你皇伯祖父病了,很想念我们。你父王要留下来保护北疆,不能离开。所以,需要你代替父王,去京城看望皇伯祖父,表达我们的孝心和牵挂。这也是你作为世子,为北疆,为这个家,所能做的重要事情。”

朱秉璋似懂非懂,但他自幼聪慧,隐约能感受到父母话语中的沉重与无奈。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那……京城危险吗?”

苏雪凝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无法欺骗儿子,也无法直言其中的凶险。她只能紧紧抱住他,低声道:“京城有很多规矩,也有很多……不一样的人。你会见到太子殿下,要恭敬守礼。记住父王和娘亲教你的道理,明辨是非,谨言慎行。林嬷嬷和几位先生会陪你去,他们会保护你,教导你。”

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枚小巧玲珑的羊脂玉佩,上面刻着简单的祥云纹样,亲手挂在儿子的脖颈上:“这是娘亲从小戴着的,你带着它,就像娘亲一直在你身边。记住,无论在哪里,你都是北疆的世子,你的根在这里。去京城,是去学习,去历练,去让皇伯祖父和所有人看看,我们北疆的继承人,是何等的出色。”

朱秉璋摸着那枚还带着母亲体温的玉佩,看着母亲强忍泪光却依旧温柔坚定的眼神,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娘亲,我懂了。我会听话,不会给父王和您丢脸。”

看着儿子稚嫩却努力做出坚强模样的脸庞,苏雪凝再也忍不住,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泪水无声地滑落。权力的博弈,最终却要让一个孩子来分担,这其中的苦涩与无奈,如同窗外深秋的寒霜,冰冷刺骨。

计划在紧张而秘密地执行着。

文先生呕心沥血写就的奏章,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信中,朱宸瑄言辞恳切,忧思君父之疾,恨不能肋生双翅,却又不得不痛陈北疆危局,恳请陛下体谅边臣守土之责,允其暂留镇所,弹压地方,以固国本。同时,奏明为全人子孝道、臣子忠心,特遣世子朱秉璋,即刻赴京,代父侍疾,叩请圣安。

数日后,一支规模不大却装备精良的队伍,悄然离开了蓟州城。马车里,坐着年仅十岁的世子朱秉璋,以及几位精心挑选的侍从、嬷嬷和文武师傅。他没有哭闹,只是在马车启动时,用力掀开车帘,回望那越来越远的王府轮廓,以及城楼上父母模糊的身影,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与此同时,北疆的军队开始频繁调动,边境的烽燧增加了值守兵力,各地的粮仓开始了新一轮的盘查。一种外松内紧的临战气息,在北疆弥漫开来。这不是针对某个具体敌人的备战,而是一种全方位的、展示力量与决心的姿态。

朱宸瑄站在王府最高的望楼之上,遥望着南方帝都的方向,目光深邃如渊。苏雪静立在他身侧,默默地将一件披风为他系上。

“奏章应该快到京城了。”朱宸瑄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秉璋……也该过黄河了。”

“他会没事的。”苏雪凝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我们稳住了北疆,就稳住了一切。”

帝都的来信,如同一道裂开天际的闪电,照亮了前路的凶险,也迫使北疆这艘巨轮,必须做出最艰难的转向。他们选择了看似违背君命的道路,实则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暴中,保全自身,也保全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土地。未来的路布满了荆棘,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做出了抉择,并且,准备好了迎接随之而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