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北平,冷得能冻住梆子声。我和杜雪曼贴着哈德门墙根刚转出来,斜刺里就撞上一堵——十名巡捕肩并肩,胸口绣字,手里提着德造二十响,枪机大张。领头那位,青布长衫、铁胆在手,两颗钢珠一声脆响——听得我耳膜发麻。
李三,又见面。杜青云笑得像只刚饱餐尸体的老鸦,十年前的紫禁城账,今天算利息。
我下意识把雪曼往身后拨,她却半步不退,指尖暗暗扣住我腰带。细微的动作,让老杜眼神一沉——亲闺女挡在我这飞贼前面,比扇他耳光还疼。
爹,这里是租界,动枪会惹洋人。雪曼声音发颤,却硬撑出一副冷静。
杜青云没搭理她,只抬手亮出一张新通缉:白纸黑字,我脑袋涨到一万大洋,活捉翻倍。老杜笑得云淡风轻:贤侄,跟我回侦缉队,叔给你备热汤。若不然——他手指一弹,铁胆相撞,火星四溅,今晚的雪,就是埋你的棺材土。
我歪头冲雪曼低声道:信我,先走。
不走。她咬牙,我若让开,你就真的没活路。
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下——这女人,真敢把命押我身上。
杜青云显然没耐心看我们郎情妾意,手一挥,十把枪同时上膛。我猛地掀起脚边雪堆,白茫茫一片直扑灯罩。光柱瞬间散乱,我揽住雪曼纤腰,地蹿上右侧灰砖墙。枪声炒豆般炸开,子弹擦着脚跟,把墙皮啃得乱飞。
抱紧!我低喝,脚踏瓦脊一路狂奔。雪曼单手环我脖颈,另一只手竟拔出一柄软剑,地挑飞一颗流弹。青蛙湿滑,我几次趔趄,她像猫一样贴在我胸口,用体重帮我找回平衡。背后,巡捕们狼嚎着追上来,德造二十响的弹壳哗啦哗啦砸瓦,像下了一场铜雨。
到屋檐尽头,我甩出索命绫,缠住前方槐树横枝,抱着雪曼飞身荡过去。树枝承受两人重量,一声欲断,我凌空翻个筋斗,带着她稳稳落地。还没喘匀,斜刺里寒光一闪——一把牛耳尖刀直插我咽喉!
我后仰让过刀锋,脚尖挑起一蓬雪沙。雪曼的软剑已如银蛇吐信,地划过来人袖口。血珠飞溅,对方却半步不退,反手拔短棍,一式铁门闩砸我太阳穴。我认得这招——杜家独门算盘棍,棍头带铁珠,砸实了能碎砖。
来得好!我低笑,侧身让棍,燕子尾薄刃贴着棍身滑过,一串火星,削断对方两指。那人惨嚎倒地,抱着血手打滚。雪曼却脸色发白——她认得,这是我给她爹的巡捕。
刚想继续跑,脚下青砖猛地一翻,活板!我暗叫糟糕,人已直坠黑暗。摔进冷水,冰寒刺骨,头顶铁板合拢。四周铁壁,水没过腰,头顶只留半尺空气——杜家私设。
雪曼也随我跌落,浑身湿透,夜行衣紧贴曲线,唇色冻得发紫。我忙把她托上铁壁凸棱,让她胸口贴我肩膀,尽量离水面高点。自己下半身泡在冰水里,牙齿打颤:得......得赶紧出去,再泡一刻,你男人就成冰棍。
谁是我男人!她羞恼,却抬手去摸头顶铁板,锁是双簧,从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