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西站霜刃(2 / 2)

我呼吸瞬间乱,刀锋颤,割破袁文会皮肤,一缕血沿他喉结爬。他却笑得更欢:放下刀,我数到三,她活;不放,她死。一——

阿阮在远处看我,嘴唇微动,无声吐字:别——管——我——

二——

我眼前血红,怒火与恐惧交织,手指却僵如冰。袁文会低喝:他猛地抬肘,撞我胸口枪伤,我疼得眼前发黑,匕首脱手。他反手一拳,砸我断腿,我跪倒在雪里。两条猎枪同时顶上我后脑。

袁文会抹了把颈上血,冷笑:小燕子,翅膀折了,还怎么飞?

我被拖下车顶,押进月台旁一间工具房。门一关,外头嘈杂隔绝,只剩铁炉爆火。袁文会坐在木箱上,乌木杖横放膝前,像审判官。

阿阮也被推搡进来,她扑到我身边,用袖子按我胸口,血立刻浸透白孝服。她眼泪啪嗒啪嗒掉我脸上,烫得吓人。我抬手,想给她擦,却抬不起臂——疼,太疼了。

袁文会掏出佛头青,在指尖把玩:证据?火海?你们真以为,烧得干净?他走到炉前,一扬手,宝石扔进火里,绿光瞬间被烈焰吞没,证据没了,钥匙也没了。你们,一样。

我盯着炉火,心底却反常地静——钥匙可以没,记忆可不会。阿阮的相机、我的眼、她的心,都是活的证据。

袁文会抬手,手下举枪,黑洞口一齐对准我们。他淡淡道:侄子,别怕,我送你一家团圆——

千钧一发,轰——一声巨响,工具房屋顶突然炸开,碎木、铁片、雪团倾泻而下。一条黑影从天而降,像鹞子扑鸡,两脚踹翻两名枪手。我趁机抱着阿阮滚到墙角。

雪雾散去,我看清来人——疤姐!她肩背火雷管,手持双枪,威风凛凛:欺负娃儿,问过我疤姐没?

袁文会大惊,乌木杖一抖,竟抽出细剑,直刺疤姐。两人斗在一起,枪火与剑光交织,像打铁花。我咬紧牙,用身体挡阿阮,单手摸向靴筒——还有一把小匕首。

疤姐枪法准,却近身吃亏,被袁文会一剑划破手臂,血染雪地。我瞅准空档,匕首甩出,刺入袁文会肩窝,他反手一剑,却刺空——我早滚倒,抱他双腿,死命一扭,他跪地。疤姐抬枪,抵他脑门:别动!

工具房外,忽然警笛大作,麦克新探长带巡捕冲进来,枪口对屋内所有人。袁文会见大势已去,独眼血红,猛地掏出一颗手雷,咬掉保险销,狂笑:一起死!

我心脏几乎停跳,扑过去抢,却已来不及。阿阮忽地抬手,把相机狠狠砸向他手腕,相机碎,手雷脱手,滚到墙角,冒白烟。我抱住阿阮,翻身压她身下,耳听她轻声急促:底片——在相机暗格——

手雷炸,墙壁塌半边,热浪掀翻一切。我耳膜嗡鸣,世界忽然静音,只剩口型与血色。袁文会胸口被弹片撕开,血如泉涌,他独眼死死盯我,嘴唇开合,似在说:还——给——你——

他手指松开,掌心竟是一枚染血钥匙——不是佛头青,而是老式铜钥匙,刻着字。我瞳孔骤缩,那是我爹生前之物!原来他随身携带,却到死才肯归还。

我爬过去,颤着手接过钥匙,血立刻把它染得通红。袁文会绿眼渐渐失焦,最后竟浮起一丝笑,像卸下千年枷锁,头一歪,气绝。

雪,静静落下,盖住残垣、血泊、尸体,也盖住所有罪与债。

巡捕抬走尸体,麦克探长走到我面前,蓝眼复杂:燕子李三,你杀了安德森,又杀袁文会,跟我走。

我惨笑,把钥匙攥得死紧,血沿指缝滴。阿阮扑过来扶我,她满脸灰泪,却目光灼灼:探长,凶手已死,真相在相机里,请你给我们十分钟冲洗底片,让所有人看清白。

麦克沉吟,终点头。工具房废墟中,临时暗房架起,阿阮手抖却坚定,显影、停影、定影……一张照片缓缓显出:袁文会与安德森并肩,码头木箱敞开,枪支、火油、鸦片,一清二楚。更有日期印章,正是十八年前我父亲被处决那夜。

我盯着照片,眼眶发热,十八年冤屈,终于见天日。我抬头,看废墟外的天,雪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乌云,照在血染的钥匙上,也照在我和阿阮交叠的手。

那一刻,我知道——

燕子,折了翼,却飞进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