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枝丫在望,背后却一声巨响——保险室的火舌舔着了廊下汽油桶,火柱拔天而起,雪片未落先化,变成热雨浇在我和苏小小头上。我抱她纵身,壁虎套钩住枯枝,枝桠断半截,却卸了下坠之力。我们滚进树杈间,火星跟着溅来,虎皮在我背上焦黑卷边,像被剥了一半的龙鳞。
苏小小用袖口替我拍火,泪珠砸在我手面:焦了……疼吗?我苦笑,虎皮再焦,也比不上颈侧刀口疼。更疼的是心——火一起,帅府便成铁桶,子时没过,我已暴露,赌局算输还是赢?我脑子里算盘珠乱响,却听怀里——怀表还在走,子时正刻刚过一半,阎王收人尚未收官,我还有机会。
我咬齿定神,虎齿却自己翻转,割破舌尖,一股腥甜灌喉。刹那间,世界在我眼底镀一层红膜,雪是粉红的,火是猩红的,连苏小小的脸也透出玫瑰色。耳鼓一声,那句低沉男声再度响起,却近得像贴我脊背:
血债已启,偿命开始。
我肩膀不受控地耸起,右手地反抓树杆,壁虎套倒刺入木,木屑落。苏小小察觉异样,扶我臂:李三?我张口想答,嗓子滚出的却是低哑咆哮:嗷……呜——声音沉得不像人,惊起檐角寒鸦。
我骇然,却控制不住身体。虎皮残余部分像活藤缠我胸背,毛根扎透皮肉,一股热流顺脊梁乱窜,所过之处,骨节错位。眼前闪现画面:雪林、母虎、幼崽被铁夹夹住,鲜血染雪;镜头一转,张作霖持猎枪欢笑,剥皮、上硝、制成大氅……画面每闪一次,我心口便像被刀剜一块肉。
苏小小见我瞳孔缩成针尖,急得捧我脸:李三!回来!她声音带着哭腔,却也不失彪悍,抬手地给我一耳光。脆响过后,世界安静半息,耳内人声略退,我夺回一丝清明。
打我?我喃喃。
打醒你!她咬牙,第二掌要再落,我抓住她腕,把人扯进怀。心跳贴着心跳,她的急促,我的狂躁,像两面包锣,互震。我低声喘:小小,唱……唱大鼓,给我听。
她愣刹那,随即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仍是《穆柯寨》的调:……穆桂英下山来,敢把天门踩……鼓词铿锵,像给灵魂系了根丝,一点点把我从兽性深渊往回拽。我闭眼,随节奏深呼吸,虎皮下的燥热渐渐平息,毛根也不再疯长。
树下方突传一声枪响,子弹打碎枝梢,雪粉纷落。杜一刀的声音破火而来:李三!下来受死!我低头,见他立于火光圈里,左臂带火,像缠着一条火龙,却半步不退,右手举枪,枪口稳如铸铁。
我背脊生寒——此人竟带火冲出,是恨也是疯。苏小小止唱,掏掌心雷,却只剩三颗弹,我示意她收声。我深吸气,对手又是一枪,子弹擦树皮,地溅木刺。
八秒之仇,我要你血债十倍!他喝令左右,围树!上火油!数名卫兵抬铁桶,往树根泼油,火捻子嗤嗤作响。我心底一沉:老槐若成火炬,我们就算不被烧死,也会变活靶。我摸虎皮残余,心里对那虎灵低喝:想报仇?借我力!
虎灵似应,我四肢百骸又涌热流,却不再失控,而是像多穿一套筋骨——力量、敏捷、嗅觉,全被放大。我扭头对苏小小咧嘴,笑里带獠牙:抱紧。她愣瞬,立即双手环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