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出怀里的火油竹筒 —— 这是之前在太古仓偷来准备应急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咬开塞子,沿着泵房的四周泼了一圈火油,空气里瞬间弥漫开刺鼻的气味,呛得人嗓子发疼。我迅速扔下火石,“轰” 的一声,火墙瞬间腾起,通红的火舌足足有一人高,堵住了追兵的来路,暂时阻挡了他们的脚步,火烤得皮肤发烫。
我趁机抱起小兰,翻窗跳进旁边的侧渠里,冰冷的江水瞬间没过胸口,冻得人一哆嗦。身后传来火舌卷过的声音,夹杂着追兵的惨叫和狗的哀嚎,像在给地狱点了盏灯,惨烈又解气。我们顺着水流逆流狂奔,江水溅到胸口,冰冷刺骨,身上的伤口被江水浸泡,撕裂了又愈合,愈合了又再次撕裂,疼得钻心,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血却顺着她的指缝滴进水里,染红了一片水面,像一条红色的轨迹,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万墨林的怒吼声穿透火光传来,带着气急败坏:“开枪!给我开枪!死活不论,别让他们跑了!” 子弹 “啾啾” 地追着我们飞来,打在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有的甚至擦着我的胳膊飞过,带着呼啸的风声。我迅速拐进一条狭窄的支洞,用后背顶住旁边的铁闸,使出全身力气往下压,“当” 的一声,铁闸落下,暂时挡住了追兵的路。
终于暂时安全了,我的腿却一软,“扑通” 一声跪进水里,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小兰赶紧扑过来抱住我,声音带着惊慌和担忧:“你中弹了?是不是哪里疼?” 我摇了摇头,喘着粗气说:“没事,只是有点力竭,歇会儿就好。” 她伸手摸我的后背,指尖瞬间沾满了血 —— 原来是刚才跳弹擦过了我的腰眼,皮肉翻卷着,还在渗血,我却因为紧张,浑然不觉疼。
这条暗洞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我们面对面贴站着,江水淹到胸口,冰凉的水裹着两人的身体,却意外地让彼此更安心,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所有危险。她的手还在发抖,像筛子一样,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给我包扎伤口,动作轻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嘴唇不肯掉下来,怕我担心。
我故意逗她,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别哭啊,妆花了就不像杜大小姐了,多难看,等出去了,我给你买最好的胭脂水粉。” 她瞪了我一眼,语气带着点嗔怪,却没了之前的冰冷:“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再贫,我就把你推水里喂鱼,让你当鱼食。” 我笑了起来,却牵扯到腰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了。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担忧,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腰,动作温柔,忽然轻声问我,声音带着点不确定:“如果…… 如果今天我们逃不出去,你后悔吗?后悔遇到我,后悔卷进这些事里。”
我认真地想了两秒钟,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不后悔,老子不仅偷到了黄金烟枪,还偷到了你,早就够本了,就算死在这里,也值了。” 她抬起头,眸子在昏暗里亮得吓人,像两颗星星,带着点期待,又有点不确定:“那你再偷一次 —— 偷我的心,你愿意吗?” 我的心脏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漏了一拍,连呼吸都变得停滞。我低头吻住她,这次的吻格外温柔,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怕碰疼她,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温情。唇分,我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又认真,带着承诺:“早就偷到手了,你还想赖账不成?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了。”
再往前冲,江水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像无数面战鼓在耳边狂敲,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船闸的轮廓终于在昏暗中显出来 —— 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横亘着一道生死鸿沟,让人望而却步。闸口的铁栅栏紧紧闭着,锈迹斑斑的栏杆上还挂着墨绿色的水草,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外头江浪像疯了似的拍打着闸墙,“轰隆” 声如同巨兽在啃嚼骨头,震得人脚底发麻,连呼吸都跟着发颤。
我掏出随身的钢丝,指尖因为紧张而泛白,却还是稳稳地把钢丝插进锁孔,指尖在锁芯里来回拨动,感受着内部零件的触感。“咔哒” 一声脆响,锁芯应声而断 —— 可铁栅栏依旧纹丝不动!我双手抓住栏杆用力拽了拽,手臂青筋暴起,才发现锁芯早被人焊死在栏杆上,银灰色的焊痕还泛着冷光,显然是万墨林一伙早有准备,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身后的枪声突然近了,子弹 “啾啾” 地擦着耳边飞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打在闸墙上溅起细碎的火星,落在水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很快就没了踪影。万墨林的怒吼声穿透嘈杂的环境传来,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砸!给我往死里砸!今天非要把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数根铁棍狠狠砸在铁闸上,“砰砰” 声震得人耳膜发疼,火星四溅,照亮了他狰狞的脸。
我冷汗如雨般顺着脸颊往下淌,手心里全是湿滑的汗,钢丝几乎要从手里滑落。脑子在飞速转动,目光突然扫到闸顶的绞盘 —— 那是控制闸门升降的旧木轴,虽然裹满了厚厚的铁锈,木柄上却还能看出常年使用的磨损痕迹,应该还能用。我立刻蹲下身,对小兰急声道:“快,踩我肩膀上去,解开绞盘上的锁链,动作快点!” 她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动作虽慢却稳,手指紧紧抓着绞盘边缘,生怕摔下来。我则举着枪对准闸口,枪里只剩两发子弹,每一发都得用在刀刃上,绝不能浪费。
铁闸被砸开一道缝隙,“将军” 那条疯狗突然从缝隙里挤了进来,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獠牙闪着寒光,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小兰,猛地扑了过去,嘴里还发出凶狠的低吼。我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砰” 的一声,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狗的肩膀,畜牲疼得 “嗷” 叫一声,重重摔进水里,在江面上翻来滚去,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江水,哀嚎声不绝于耳。
第二发子弹我本想留给万墨林,却见他阴笑着从缝隙里探出头,手里举着个圆滚滚的东西 —— 日式手雷!黑色的外壳上还印着密密麻麻的日文,引线已经被拉开,正冒着灰白色的白烟,刺鼻的火药味顺着风飘了过来。我的心脏瞬间停跳,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冲小兰嘶吼:“快砍绳子!用匕首使劲剁!别停!” 她咬着牙,双手握紧匕首,手臂用力,狠狠剁向绞盘上的锁链,“当” 的一声脆响,火星迸溅,锁链断了一半,却卡在了木轴里,怎么也弄不开,闸门只升起了一点点,根本不够一个人通过。
手雷的引线 “嗤嗤” 地冒着白烟,眼看就要燃尽。万墨林的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声音像毒蛇吐信般阴冷:“李三,杜小兰,今天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做个伴!我看你们到了阴曹地府,还怎么逃!”
千钧一发之际,我顾不上多想,猛地扑到闸下,用后背死死顶住半扇闸门,使出全身力气往上顶。肩膀的旧伤被闸门硌得生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腰眼的伤口也被撕裂了,鲜血瞬间渗了出来,染红了背后的衣衫,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我冲小兰吼:“快钻过去!别愣着!再晚就来不及了!”
铁栅只升起了一尺多宽的缝隙,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过去。小兰挣扎着从绞盘上滑下来,扑到我身边,伸手想和我一起扛闸门,眼里满是决绝:“我跟你一起!要死我们也一起死!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我血红着眼,狠狠把她往外推,声音带着嘶吼,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恳求:“走!你快走吧!替我活下去!好好活着,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哭喊着我的名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李三!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我们说好要一起去香港的!” 我吼得嗓子都破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语气里带着威胁,又带着这辈子最郑重的承诺:“老子的十里红妆还没给你买,你敢死试试!你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必须活着,等我去找你!”
她被我硬塞进了外江里,一个巨大的浪头瞬间卷住她,红色的旗袍在江面上一闪,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很快就被黑浪吞没,连一点影子都没留下。我转身,手雷已经落在了脚边,引线的白烟越来越淡,几乎要消失不见。我看着那团黑色的东西,心里却异常平静 —— 至少,她活下来了,这就够了。
“轰!” 一声巨响震塌了整个闸口,砖石飞溅,水柱冲天而起,像一座突然出现的水塔,在夜空中格外显眼。我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到半空中,像一块破布一样,重重摔进江水里,耳膜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江水的冰冷包裹着全身。
冰冷的江水疯狂地往嘴里灌,呛得我肺腑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的痛苦。我死死攥着那截红绸,那是小兰唯一的遗物,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绝不能丢。意识渐渐沉入黑暗,身体也越来越沉,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我只看见水面上的火光翻滚着,像黄浦江烧开了锅,灼热又刺眼,映得整片江水都泛着诡异的红光,美得让人害怕。
一个浪头再次扑来,力道大得惊人,我手里的红绸突然脱手,随着水流漂向远方,被火光映得透亮,像一簇远去的红玫瑰,温柔又决绝,渐渐消失在黑暗的江面上,再也看不见了。
—— 小兰被浪卷向了何方?她能不能平安活下去?我到底死没死?黄金烟枪和藏着秘密的丝绢是否沉入了江底,会不会落入日本人手里,给更多人带来灾难?
下一章,黄浦江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