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小说网 > 都市重生 > 修己传 > 第14章 审问与心证

第14章 审问与心证(1 / 2)

引擎的咆哮声如同嗜血的兽群,彻底撕裂了默园死寂的伪装。不是一辆,而是三辆涂装着破晓标志的军用吉普车,呈战斗队形蛮横地冲过晶化地带,刺目的疝气大灯如同审判之光,将这片妖异滋生、刚经历风暴的土地每一寸褶皱都照得无所遁形,疯狂生长的地薯藤蔓和黯淡的浊晶矮墙在强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

车轮尚未完全停稳,车门便已被猛地推开。陈国卫那双沾满废土尘泥的军靴再次踏足此地,落地沉稳,却比离去时裹挟着更沉重的冰寒与压迫。他身后,六名全身黑色特种作战服、装备精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内卫士兵迅捷无声地散开,以娴熟的战术动作占据了各处要害,手中能量步枪的幽蓝枪口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弧线,锁定了所有可能产生威胁的方向——包括那个孤立在场中央、显得格外单薄的身影。他们的沉默与高效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暴力。

王默然站在原地,甚至没有试图去掩饰或解释现场的狼藉。枯萎近半的地薯藤无力地耷拉着,如同被抽干了生命的骸骨,与旁边依旧疯长的部分形成诡异对比。浊晶矮墙上残留着细微的、仿佛被巨力撕裂的痕迹,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七彩氤氲在强光照射下扭曲翻滚,折射出迷离而危险的光晕——一切都赤裸裸地宣告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左肩绷带渗出的血迹已泅开更大一片暗红,身体微不可察地晃动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全靠一股意志勉强支撑。唯有那双眼睛,在强光刺激下艰难地眯着,眼底深处却是一片被极致疲惫掩盖下的、冰冷的绝对平静。

陈国卫的目光如同经过精密校准的探针,先是极快地、几乎是贪婪地扫过整个面目全非的默园,将每一处枯萎、每一道裂痕、每一丝诡异的雾气流动都刻入脑海,完成整体的评估后,那冰冷的目光最终如同铆钉般死死钉在了王默然身上。他没有立刻开口,那刻意延长的沉默在内卫士兵能量步枪轻微的充能嗡鸣声中不断膨胀,像不断加压的千斤闸,考验着猎物的神经。

一名内卫士兵已经半跪在那个之前能量波动最剧烈的核心点,打开一个银白色的手提箱,迅速连接着多种探头插入地面,箱体屏幕上一连串复杂的数据瀑布般滚落。另一人则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用特制的工具极其小心地采集着枯萎和未枯萎的地薯藤样本、不同深度的土壤岩芯,甚至连空气都用负压吸附瓶进行分层采集。

“解释。”陈国卫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冰冷坚硬得像一块砸向冰面的铁,没有任何称呼与缓冲,直接得令人窒息。

王默然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能量…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炸了…”他抬起未受伤的右臂,动作迟缓而虚弱,指了指周围一片狼藉,“…就这样了…我…我差点被…吸干…”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与体力不支的虚弱。

“能量突然爆发?”陈国卫向前逼近一步,作战服下的肌肉线条微微绷紧,带来更强的压迫感,“性质?源点?触发机制?王默然,别用‘不知道’来搪塞。每一次‘巧合’发生在你身边,都让我对你的‘不知道’更加怀疑。”

他的问题精准、冷酷,层层递进,目光如同手术刀,试图剖开每一层伪装,直抵核心。

“我要是知道…我还能是现在这副鬼样子吗?”王默然扯出一个极其难看、混合着痛苦与近乎崩溃的笑容,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反复质疑的沙哑激动,“刚才…地猛地一晃…那些雾浓得像粘粥…然后…然后就什么都像活了过来…拼了命地要从我身上抽走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体配合着话语微微颤抖,呼吸急促,将一个侥幸从灾难中存活、惊魂未定且满腹委屈的伤员形象刻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视野。

“报告!”半跪在探测点的内卫士兵突然出声,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能量峰值残留极高,频谱复杂,混杂异常生命能量与强烈幻惑波动,源头深度超过标准探测范围,无法精确定位。爆发模式…与已知异能、技术武器、常见地脉活动模式均不匹配。重复,无法匹配数据库现有任何模式。”

另一名采集样本的士兵也补充道:“土壤和植株样本显示,部分区域存在高强度、非自然方式的生命能量剥离现象,残留特征与‘汲取’类效果有相似之处,但无法确定实施主体。空气样本中幻惑粒子浓度超标,具有轻度致幻性。”

这些冷静的技术报告,客观上将现场定性为“未知异常能量事件”,并部分印证了王默然“被袭击”、“不知情”的叙述,但同时也将“异常”、“未知”、“巧合”这些词汇尖锐地凸显出来。

陈国卫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他不需要百分百的证据,他信奉的是战场与阴影中锤炼出的直觉。过于完美的受害者,本身就是疑点。

“无法匹配的异常?”他冷哼一声,目光再次聚焦王默然,如同锁定目标的狙击手,“为什么每次异常都围绕着你发生?发生在监控警报被触发的时刻?王默然,你在这片土地下到底埋了什么?或者,你本身…就是那个异常源?”他的话语越发尖锐,几乎触及了最核心的指控。

“我能埋什么?我又是什么异常源?”王默然的声音陡然拔高,因激动而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眶发红,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困兽,“陈少校!我连站着都费劲!我拿什么引发这种灾难?难道是我自己不想活了,搞出这么大动静就为了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给你们看吗?这到底对我有什么好处?!就因为我这块地长得怪,我就活该为所有解释不了的事情负责吗?”

他剧烈地咳嗽着,弯下腰,痛苦地捂住左肩,额头上沁出大颗的冷汗。这番表演,痛苦是真,激动是半真半假,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陈国卫死死盯着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不放过任何一丝肌肉的抽搐和眼神的闪烁。他注意到王默然始终紧握着右手,指缝间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陈国卫突然发问,语气凌厉如刀。

王默然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随即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摊开手掌。掌心是那半包被捏得皱巴巴、甚至沾染了些许血迹和尘土的“华夏”香烟。

“…烟…”王默然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自嘲和一丝被看穿窘迫的苦涩,“刚才…以为要死了…想最后抽一口…没来得及…”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显得脆弱而无害。

一名内卫士兵上前,面无表情地拿过那包烟,仔细检查了外包装,甚至捏了捏每一根香烟,确认只是最普通的廉价烟草后,才对陈国卫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陈国卫的目光却并未离开王默然空荡荡的手掌,以及他指尖那些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尘土混为一体、却隐隐折射出不同光泽的微小晶屑——那是匆忙处理紫髓玉髓时不可避免残留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