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晏的目光迅速扫过这些记录,手指在其中几项关于“精铁锭”出库和“弩机零件”出库的记录上重点敲了敲,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果然…玩的是这套。”
他低声自语,
“倒卖军械,以旧换新,或是将淘汰的军械拆分,将精铁等材料偷偷流出,重新冶炼打造…这可是杀头的买卖。怪不得要灭口。”
他继续往后翻,账簿后面几页,记录的则是一些银钱往来,数额不小,收款人姓名模糊,但其中几个时间点,恰好与金鳞镖局货物被劫、排帮木排散架的时间吻合!
更重要的是,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小心地叠着一小张薄绢。
展开一看,上面用极细的笔描绘着一种结构复杂、带有放血槽和倒钩的奇特水下犁锚的构造图!
旁边还有小字标注:适用于快船,破木排、沉货船,效佳。
一切,似乎都串联了起来。
峡州卫内部有人勾结唐门败类,利用职权倒卖、改造军械,并制造了这种专门用于在水下破坏木排和货船的工具。
他们一边用“阎罗泣”劫镖杀人,一边用水下犁锚制造事故,完美地嫁祸给排帮和金鳞镖局,挑起双方争斗!
林清晏合上账簿,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
“难怪查不出线索…下手的是精通水性的军中好手,用的是特制的军械,事后还有官府背景遮掩…好手段,好算计。”
他看向陆云霁:
“这东西,是捅破天的证据。也是催命的符咒。”
他晃了晃账簿,
“昨夜那人,怕是峡州卫军械库里某个还有点良知的文书小吏,发现了猫腻,偷偷记了下来,想留个后手,结果…”
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师兄打算如何?”
陆云霁问道。
心中想的却是,果真只是个普通书吏吗?普通人可没本事从军中好手和唐门的追杀下逃这么远。
林清晏沉吟片刻,将那账簿重新用油布仔细包好:
“硬碰硬是下策。这东西直接交出去,说不定下一秒就到姓赵的指挥使手里了,到时候死无对证。”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得找个…既能把这天捅破,又让上面的人不得不查、一查到底的由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懒散和算计的笑意:
“看来,得让咱们这锦绣城,再热闹一点了。”
就在这时,前堂传来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以及一个略显尖细的嗓音:
“林掌柜呢?我们赵公子听说您这儿新到了上好的鲥鱼,特地让我来订一桌晚宴!”
林清晏和陆云霁对视一眼。
赵公子?
峡州卫指挥使的那位宝贝侄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林清晏迅速将油布包塞进灶台旁一堆引火的干柴里藏好,脸上瞬间堆起生意人热情又略带慵懒的笑容,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应着声往外走:
“来了来了!哎哟,赵公子真是消息灵通!刚到的鲜货,保证给您安排得明明白白!”
陆云霁安静地坐在厨房里,听着前堂二师兄与那赵府下人虚与委蛇的寒暄声,目光再次落回灶膛里跳跃的火苗上。
江湖风波恶,而这锦绣城的风雨,已然迫近眉睫。
这顿鲥鱼宴,怕是没那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