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失败了七八次后,陆云霁笔下的一张符篆在他最后一笔落成的瞬间,纸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闪过一丝温润的光泽,随即内敛,整张符纸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灵韵。
“成功了?”
阮喃喃小声问,带着惊喜。
陆云霁轻轻拿起那张符篆,感受着其中稳定的气机,点了点头。
他继续提笔,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后续虽然仍有失败,但成功率渐渐提高。
一个上午过去,他面前已然成功了五张基础预警符。
午后,他带着这些符篆,再次前往谷口方向。
他没有深入阵法,而是在阵法内侧边缘,选择了几处气流交汇、或是视野盲区的岩石、树干的隐蔽处,将符篆小心翼翼地布置下去。
每布置一张,他都以独特的手法激发其效,使其进入待触发状态,并与自身一丝神念隐隐相连。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谷内,感受着那几处微弱的、只有他自己能清晰感知的“节点”,心中稍安。
这并非万全之策,但多一层预警,便多一分从容。
又过了两日,天气愈发暖融。阮喃喃在陆云霁的督促和自身危机感的驱动下,练功愈发刻苦。这一日,她在小溪边练习《梦蝶剑诀》,试图将剑招与溪水流动的韵律相结合。
然而,越是心急,剑招越是滞涩。一套剑法练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因为踩到湿滑的鹅卵石而摔倒,气得她小脸鼓鼓的,对着潺潺的溪水发脾气:
“这破剑法!怎么这么难!”
陆云霁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焦躁的样子,并未出言指点,而是缓步走到溪流上游一块平坦的大石上坐下,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柄形式古朴的长剑。
他并未演练任何具体的剑招,只是静静地望着下方奔流不息的溪水。
目光追随着水流撞击岩石溅起的水花,观察着水流遇到阻碍时自然而然的绕行、分化与汇合,听着那永不停歇的哗哗声,仿佛在聆听水之“道语”。
片刻后,他手腕微动,长剑随之出鞘,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他没有施展《无为剑经》的任何固定招式,只是顺应着此刻的心境与对水流的感悟,随意挥洒。
剑势起初如溪水初发,细腻而灵动,剑尖划破空气,带起细微的声响,宛如水流潺潺。
继而,剑势渐阔,如溪流汇入深潭,剑光潋滟,圆转自如,守御周身,仿佛能将一切外来攻击悄然化解、吸纳。
偶尔剑锋一转,又如水流遇石激荡,于至柔之中骤然迸发出一缕锋锐无匹的剑气,刺向前方虚空,发出“嗤”的轻响,随即又迅速收敛,回归平缓。
他的剑招毫无定式,时而轻灵,时而沉凝,时而如云雾般缥缈,时而又如流水般无孔不入。
但所有的变化都浑然天成,仿佛本就该如此,带着一种“观水有术,必观其澜”的韵味,更隐隐契合着他所追求的“自在”意境——不固于形,不滞于物,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阮喃喃起初还在生闷气,但很快就被师兄的剑势所吸引。
她看得痴了,只觉得师兄的剑和自己练的仿佛不是同一套剑法,但又觉得那剑光流转间,似乎有无数个“梦蝶”在翩跹起舞,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与灵动。
她心中的焦躁不知不觉平复下来,下意识地模仿着师兄剑势中那种“顺其自然”的韵律,重新拿起树枝,再次演练起来。
这一次,她不再刻意追求招式的标准与连贯,而是试着去感受自身内息的流动,去模仿那溪水奔流的姿态。
剑招依旧是她熟悉的《梦蝶剑诀》,但意韵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流畅与自然,虽然威力并未立刻增强,但那份挥洒间的自如感,却让她欣喜不已。
陆云霁一套随心剑舞完毕,长剑归鞘,气息平稳。
他看向下游的小师妹,见她虽仍显稚嫩,但剑舞之间已初具神韵,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剑在意先,法由心生。”
他缓步走过去,留下了八个字。
阮喃喃停下动作,若有所悟,用力点头: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清澈的溪水中,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谷外的风波似乎暂时被隔绝,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只有剑与水的共鸣,道与心的交流。
陆云霁能感觉到,自己那“自在”真意,在这观水悟剑的过程中,又隐隐精进了一分,变得更加圆融、灵动。
而阮喃喃,也在师兄的言传身教与这谷中万物的启迪下,悄然成长着。
忘忧谷的日子,便在这样既有潜在压力、又有踏实进步的节奏中,平稳而坚定地向前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