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娶你这一条……
银烬原本平静的银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
她这才恍然明白,原来西荒之前提出借用定魂珠的条件,竟然是要求赤霄娶乌尔莎!
这就难怪了……
银烬心下暗道。
难怪昨日赤霄那般不留丝毫余地拒绝乌尔莎了。
同时,她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赤霄为了让她恢复记忆,究竟愿意做到何种地步——除了触及他绝对底线的事情,他几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份认知,并没有让银烬感到轻松,反而让她觉得那份由深厚情感带来的负担,似乎又沉重了几分。她看着赤霄那写满坚持的侧脸,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何必如此执着。
那些被遗忘的过去,对他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甚至可以让他拿除了婚姻之外的一切去交换?
而乌尔莎在听到赤霄这番话,得知这定魂珠是要用在银烬身上,是为了解除她神魂禁锢恢复记忆时,她那双浅棕色的眸子一亮,猛地一拍胸脯,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绽放出灿烂又带着几分侠气的笑容,声音响亮地道:“原来定魂珠是要给银烬额……”她顿了顿,视线投向银烬位置,一时纠结要如何称呼银烬。
“没事,直接叫我名字即可。”银烬浑然不在意地道。
“既然是用在银烬你身上,那放心!包在我身上!”乌尔莎语气斩钉截铁地接话,带着西荒儿女特有的豪爽,“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父王答应借出定魂珠!赤霄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乌尔莎的态度转变之快,让赤霄都微微怔了一下。之前明明还是没什么把握的口气,此刻却因为帮助的对象是银烬,而瞬间充满了干劲和决心。
赤霄看着乌尔莎眼中那明显针对银烬的纯粹的热情和保证,金瞳中暗潮涌动,他微微颔首回应道:“那便有劳了。”
乌尔莎嘿嘿一笑,又偷偷瞥了银烬一眼,这才干劲十足地转身离开,那叮当作响的银铃声和腰链声,此刻听起来都充满了昂扬的斗志,与昨日的仓皇凌乱截然不同。
殿内仅剩下两人。
赤霄站在原地,金瞳中的情绪复杂难辨。乌尔莎那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太过明显——昨日还因他的拒绝而伤心愤怒,今日一得知定魂珠是用在银烬身上,竟立刻拍着胸脯打下包票,那瞬间亮起的眼神和毫不迟疑的承诺,绝非仅仅出于报答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她态度的转变,分明是冲着爹爹去的。
这个认知让赤霄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躁再次升腾起来,如同暗火灼烧。他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银烬对旁人的吸引力,无论是白云羿,还是这个乌尔莎,都似乎很容易就对爹爹产生好感和亲近。
他转向银烬,目光深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审慎,开口询问,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爹爹,你与乌尔莎……当真是偶遇?你们……说了些什么?”
他试图从银烬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他不相信仅仅是路边偶遇,就能让乌尔莎对爹爹如此另眼相看,甚至改变了对自己苦苦纠缠百年的执着。
银烬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心中了然。赤霄的敏锐和多疑,她早已预料到。她神色未变,依旧用那平淡无波的语气回答,真假参半:“嗯,在主峰路边见她似乎心情不佳,站着说了两句。”
她省略了瀑布边的长谈和开解,只提炼出最表浅的相遇。这并非存心欺骗,只是觉得那些关于情感开导的细节,若说出来,恐怕会让赤霄的疑虑更深,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深知赤霄对她那过分的在意。
“心情不佳?”赤霄精准地捕捉到这个词汇,金瞳微眯。乌尔莎为何心情不佳,他心知肚明。正是因为他昨日的冷酷拒绝。而爹爹却在她心情最低落时“偶遇”了她,还“站着说了两句”?
说了什么?安慰她了吗?是如何安慰的?
无数个问题在赤霄脑海中盘旋,让他心绪不宁。他看着银烬那双清澈却仿佛隔着一层迷雾的眼眸,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力感——爹爹就在眼前,他却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无法掌控的地方悄然发生着变化。
银烬看着赤霄那明显并未完全信服、反而更加晦暗难明的眼神,心中也是无奈。她确实无法理解乌尔莎为何因她而转变态度如此之快,只觉得这狼族公主的心思也如同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她无意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便主动转移了话题,清冷的眼眸直视着赤霄,话锋一转,她并未选择一开始决定询问的关于“喜欢的人”的话题,而是用平淡无波的语气抛出了一个自觉不痛不痒的提议:“赤霄,跟你商量个事。要不以后还是别叫我‘爹爹’了。”
她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合理不过的建议,补充道:“反正也不是亲的。”
赤霄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凝固。
金瞳中的探究和疑虑在刹那间被难以置信和一丝慌乱取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声音都拔高了些许:“为什么?!”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受伤。他紧紧盯着银烬,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但那上面只有一片平静的认真。
“称呼而已,何必执着。”银烬语气依旧平淡,试图让这件事听起来无足轻重,“听着也奇怪。”
“不奇怪!”赤霄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决,“你就是我爹爹!这点永远不会变!”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银烬突然提出要撇清这层关系。这声“爹爹”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是他数百年来唯一的执念,是他与银烬之间最深刻、最不容置疑的联结。是她在他最无助时给予的身份,是他黑暗幼年中唯一的光。如今她轻飘飘的一句“不是亲的”、“别叫了”,仿佛要亲手斩断这根将他从深渊拉出的绳索。
银烬看着他骤然激动起来的反应,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这个提议触及了他的逆鳞。她本意是想通过拉开称呼上的距离,潜移默化地让他意识到彼此身份的“现实”,从而慢慢调整那过于黏稠的依赖感。却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激烈。
“只是一个称呼……”她试图解释。
“不只是称呼!”赤霄打断她,金瞳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不解,有委屈,更有一种深切的恐慌,仿佛害怕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这是你当初主动提起的……你承认了的!”
看着他这副仿佛要被抛弃般的模样,银烬知道这个话题无法再继续下去了。她原本想借此转移关于乌尔莎的话题,并尝试拉开两人之间那层让她困扰的关系。却没想到引来了更大的麻烦。
“罢了。”她终是叹了口气,不再坚持,“随你吧。”
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石殿,留下赤霄一人僵立在原地,紧握着双拳,心头被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失控感紧紧攫住。
爹爹为什么要突然拉开距离?
是因为乌尔莎吗?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个关于称呼的提议,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赤霄的心里。他忽然觉得,那个他以为牢牢握在手中的珍宝,似乎正从他指缝间悄然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