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春桃的房子,生怕染上病气。
见房门在自己面前关上,春桃终于松了口气。
但她并没有轻举妄动,春桃先是慌忙将二狗整个人往里头塞了塞,接着便又坐回了床上,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等到外头的声音渐消,她便知道这附近的所有人应是都出去做活了,她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可看着床底,她又发起愁来——这么个大活人,要如何遮掩?
她有心想再将此人塞回方才的那个洞里,但想着那声“春桃姐姐”和那男孩面上不正常的红晕,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看这孩子的年纪……若是弟弟还在,也该这么大了罢。
于是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弯下腰打算先将二狗从床下扒拉出来,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春桃大惊——这孩子什么时候醒了?
不过她到底还算谨慎,赶忙将一旁小几上的剪刀握在手里,一脸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二狗眨了眨眼,心想这名叫春桃的丫鬟倒似乎并不如以前那么笨了。
他还以为她会烂好心地将自己扶出来,再好好照顾一下呢。
可良善之人,终究难成铁石心肠。
正如他无论是二狗还是清云,骨子里还是那个难驯的小乞儿。
于是他也不怵,只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糅杂了委屈、失落、还有些内疚和失望的眼神,小声道:“春桃姐姐不识得我了吗?”
二狗生着一双薄单眼皮,平日里瞧起来似乎有些凌厉,但此刻他垂下眼睫,却看起来多了几分无辜和可怜。
正是这个神情,打动了春桃。
春桃那个早逝的弟弟,也是单眼皮。
只是春桃的弟弟虽也是单眼皮,但眼型更加圆润,眼尾也微微下垂,瞧起来十分乖巧。
而二狗的眼角虽微微上挑,但此刻他垂下眼帘,便看起来有六七分相似了。
春桃一阵恍惚,握剪刀的手松了松。
二狗发现了春桃这细微的区别,又想起来春桃曾当年提过的弟弟,又如何不明白?
于是他并没有抬眼,更可怜巴巴开了口,语气中还带了一丝哽咽:“姐姐,我不是坏人。”
他抬眼,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更加柔和,眼睛半垂着,泪珠一滴滴往下掉:“我是不是给姐姐添麻烦了?这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说着他抬起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我这就回去。”
他狼狈地爬向墙洞,眼看就要钻进去,一直没有做声的春桃终于还是出了声:“等等!”
二狗没有回头,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