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也暗自叹息一声,体内沉寂的暗影能量开始如同苏醒的毒蛇般缓缓流转,蓄势待发。在茫茫大海上他还能尽量伪装成无害的落魄法师,但在这片法外之地、生死一线的荒郊野外,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也只能动用那些见不得光的真本事来保命了。
然而,当那支队伍绕过一块巨大的风蚀岩,出现在他们视野里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非预想中那种凶神恶煞、挥舞着战斧长矛、浑身散发着血腥与掠夺欲望的半人马掠夺者。
这是一支看起来……颇为奇特甚至有些违和的队伍。几名身材高大魁梧、肌肉贲张的半人马战士,他们穿着简单但结实的皮甲,手持打磨过的长矛,眼神警惕却并非充满杀意。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并非独自行动,队伍中竟然还夹杂着几个身材同样高大、穿着朴素亚麻长袍、气质沉静的牛头人。
这些牛头人正推着几辆简陋的小车,车上装载着用皮囊盛放的清水和一些散发着清新药草味的植物。
为首的一位年长牛头人,他的毛发已经呈现出灰白色,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但一双眼睛却如同宁静的湖泊,带着一种深沉的温和与悲悯神情,仿佛能包容世间所有的苦难。
这支奇特的队伍显然也注意到了礁石上两个格格不入的、湿漉漉的落难者,他们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些许意外和审视。
那位年长的牛头人示意队伍保持安静,他独自迈着沉稳的步伐上前几步,来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用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与大地共鸣的声音说道:“愿大地母亲护佑你们,迷途的旅人。我是卡纳尔·符文图腾,这些是愿意与我们共同守护这片土地平衡的玛格拉姆氏族的勇士。”
他指了指身后那些半人马战士,后者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你们看起来经历了风暴,需要帮助。”
他的通用语非常流利,带着一种古老而庄严的韵律感。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清澈而真诚,充满了长者般的关怀,看不出任何虚伪或恶意。
林云和凡妮莎迅速交换了一个充满惊疑和审视的眼神。牛头人德鲁伊?在凄凉之地?还有能和半人马(即使是其中一个氏族)和平共处、甚至并肩而行的牛头人?这组合在传闻中如同血与火炼狱的凄凉之地,简直太不寻常,甚至有些颠覆认知。
“我们……乘坐的船只在附近海域沉没了。”林云斟酌着词句,选择了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说法,并指了指身后那片刚刚吞噬了“深水财宝号”的海域,“我们从东部王国来,原本打算去东边的菲拉斯,没想到……”
“菲拉斯?那是一片被迷雾和古老魔法笼罩的森林,距离这里可不近。”卡纳尔·符文图腾睿智的目光扫过他们湿透狼狈的样子,又在凡妮莎虽然年轻却带着超越年龄的坚韧与警惕的脸庞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林云那光秃秃的脑袋和看似普通、却隐隐让他德鲁伊的自然感知察觉到一丝不协调的、冰冷而异质的气息上。
他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而坚定:“这片土地对落难者和毫无准备的旅人充满敌意。清水、食物,还有夜晚的寒冷,都能轻易夺走生命。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们营地的简陋,可以暂时跟我们回去。我们符文图腾氏族和我们的玛格拉姆朋友,在前面的山谷里有一个小小的前哨站,至少可以提供一些干净的饮水、能果腹的食物和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让你们休整一下,恢复体力。”
林云心中有些犹豫,他本能地不想与任何陌生势力产生过多牵连,只想尽快脱身,想办法北上。
但凡妮莎却在他开口拒绝之前,抢先一步上前,脸上露出了一个符合她年龄的、带着劫后余生的些许惊慌、疲惫以及真诚感激的、恰到好处的笑容:“非常感谢您的慷慨相助,符文图腾长者。我们……我们确实需要帮助,这海水太冷了,我们又累又饿。”她说着,还配合地微微打了个寒颤。
她暗中用力掐了林云的手臂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快速道:“别犯傻!看看他们,比在野外独自面对成群的半人马或者饿疯了的土狼要强一百倍!先活下去,摸清情况再说!”
林云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到了嘴边的推辞只好咽了回去。他看了一眼凡妮莎那写满“相信我”的眼神,又看了看卡纳尔·符文图腾那真诚的目光,以及他身后那些虽然沉默却并无恶意的半人马和牛头人,最终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干巴巴地说道:“那……就麻烦您了。”
于是,这对刚刚从冰冷海底和钢铁棺材中逃出生天的、关系复杂的奇怪组合,暂时加入了一支由追求平衡的牛头人德鲁伊和(相对)和平的玛格拉姆半人马组成的、在这片凄凉之地显得格格不入的队伍,跟随着他们,踏着荒芜的土地,向着那片被悲伤笼罩的丘陵深处走去。
林云看着走在前方,已经迅速调整好状态,正试图与卡纳尔·符文图腾攀谈、语气恭敬地询问着关于这片土地、附近势力以及前哨站情况的凡妮莎,心中不由得暗叹:这丫头,不仅适应能力惊人,这份审时度势、利用一切机会获取信息的心机和演技,真是远超她的实际年龄,不愧是埃德温·范克里夫的女儿。
而他们的卡利姆多之旅,从一开始,就以一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偏离了所有预定的轨道,被迫踏上了这片名为“凄凉之地”的、充满了未知危险、古老悲伤与潜在机遇的土地。未来的路,似乎变得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