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依旧统治着大地,但太阳部落的洞穴内,却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严酷。壁炉稳定地散发着热量,金黄的玉米堆在角落,熏肉的香气与炖煮食物的暖雾交织,孩子们在厚实的兽皮垫上安静地玩耍,大人们则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打磨石器,编织筐篓,或者简单地围坐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无需为生存而时刻挣扎的安宁。
这样平静的夜晚,最适合讲述过去的故事。
巫坐在壁炉旁她常坐的那块平整石头上,跳跃的火光在她布满皱纹却依旧清亮的眼中投下晃动的光影。她看着眼前这些劫后余生、脸上终于有了血色的族人,目光最终落在了正依偎在阿雅身边、认真听着大人们说话的小强和煤球身上,更远处,是擦拭着石斧、面容坚毅的石爪。
一种复杂的情感在她心中涌动,有欣慰,有感慨,还有一丝深藏心底、轻易不敢触碰的哀伤。
“我们太阳部落,”巫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洞穴内的静谧,“已经很久,没有族长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年轻一代的族人对“族长”这个词有些陌生,而年长些的,则露出了追忆和唏嘘的神情。
阿雅抬起头,清澈的眼睛望向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孺慕。
小强也竖起了耳朵,他早就好奇,为什么这个部落一直是巫在主持大局,而没有一个像野狼部落那样强势的男性首领。
老巫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上一任族长,名叫‘山’。”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怀念,“他是阿雅的父亲。”
阿雅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
“山……”老巫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咀嚼一段沉重的过往,“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我们部落的依靠,是所有人心中的支柱。”
她开始讲述那个男人的故事。
山,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不仅强壮、勇敢,更难得的是,他有着远超年龄的责任感和担当。当别的孩子还在追逐打闹时,他已经会主动帮助部落里的老人搬运重物,会将好不容易找到的浆果分给饿肚子的同伴。
“我记得,那一年大雪封山,部落里断了粮,是山,冒着被雪埋没、被野兽袭击的危险,独自深入最危险的冰封山谷,狩猎到了很多那种会咕咕叫的鸟。他没有贪功,没有独享,而是拖着疲惫受伤的身体,将最肥美的肉带回了部落,分给了每一个人。他自己却因为冻伤和失血,昏迷了整整三天。”巫的声音里充满了骄傲和心疼。
“他常说,‘部落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家人。守护家人,是我的责任。’”一位年长的猎人忍不住接口道,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显然也是那段岁月的亲历者。
巫的讲述,在洞穴内勾勒出一个顶天立地、仁厚勇敢的族长形象。连小强都听得入了神,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山”生出了几分敬意。煤球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也感受到气氛的庄重,乖乖趴着不再捣乱。
“后来呢?”一个年轻的猎人忍不住问道,“山族长是怎么……遇见阿雅的母亲的?”
老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神情,混杂着悲伤、温柔,还有一丝……神秘。
“那是在一次狩猎中。”老巫的声音低沉下来,“山带着猎队,追逐一群迁徙的野鹿,越过了我们通常的狩猎范围,到了一片我们很少涉足的、靠近‘神陨之地’的边缘。”
“神陨之地?”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呼,那是一片被各个部落视为禁忌的区域,传说曾有神明在那里陨落,充满了不祥。
“是的,就是那里。”老巫点点头,“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垂死的女人。她穿着与我们截然不同的服饰,身上带着神月族的标记。”
“神月族?!”这一次,连石爪都震惊地抬起头。神月族,那是一个传说中已经消失在恐怖兽潮中的强大部落,据说他们掌握着星辰和月亮的秘密,无比神秘和强大。
“她就是阿雅的母亲----灵。”老巫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阿雅身上,“山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身边还有猛兽撕咬的痕迹。是山不顾危险和禁忌,将她救了回来。”
接下来的故事,如同最古老的史诗,带着浪漫与悲壮的色彩。
灵来自覆灭的神月族,是那场灾难中极少数挣扎逃出的幸存者之一。她美丽、聪慧,带着一种与森林格格不入的、如同月光般清冷又神秘的气质。山的善良和勇敢打动了她,而灵的智慧和不同,也深深吸引了山。
“部落里一开始有很多反对的声音。”巫回忆道,“认为外来者会带来不详,尤其是来自神陨之地的神月族遗民。但是山,他用他的担当和坚持,说服了所有人。他说,‘灵已经失去了她的部落,她的家人,如果我们再抛弃她,她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太阳部落,应该是一个能给与温暖和希望的地方。’”
山力排众议,悉心照料灵,两个来自不同世界、拥有不同过去的灵魂,在相互扶持中渐渐靠近。最终山毅然娶了灵为妻。
“他们的结合,就像是太阳与月亮的交汇。”老巫的声音带着一丝梦幻,“灵带来了许多神月族的知识,她认识许多我们不知道的草药,懂得观察星辰的变化来判断天气,甚至……她似乎能听懂一些野兽的低语。那段时间,是我们太阳部落最充满希望和活力的时期。”
不久之后,阿雅出生了。这个继承了父母优点的女孩,如同降临人间的精灵,给整个部落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山和灵,还有小小的阿雅,他们的小家,成为了部落温暖的核心。
然而,幸福如同夏日的泡沫,美丽而短暂。
“在阿雅三岁那年,”巫的声音骤然变得沙哑而沉重,洞穴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一场规模空前的兽潮,毫无征兆地爆发了。成千上万失去理智的野兽,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山林深处涌出摧毁它们途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