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和眼神,如同定海神针,稍微稳定了一些族人的情绪。
巫深吸一口气,她越众而出,无视了石爪阻拦的眼神缓缓走向前。她的目光越过了那令人恐惧的变异巨兽,落在了它背上那只气息奄奄的剑齿虎母亲身上。作为部落的巫,她对生命的痛苦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
她看到了那严重的伤势,看到了变异剑齿虎眼中那深藏的、与恐怖外形截然相反的焦虑与期盼。
她明白了圣犬的意图。
巫停下了脚步,就在距离变异剑齿虎不到二十步的地方——这个距离,对方只需要一个扑击就能将她撕碎。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然后缓缓地、用一种古老而平缓的语调,开始吟唱起一首太阳部落代代相传的、用于安抚受伤野兽和祈求自然和谐的祷词。她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人心的平和力量。
她一边吟唱一边用手势比划着治疗的动作,指向洞穴外的空地,没办法,它们真的太大了,完全走不进洞穴。
变异剑齿虎警惕地盯着这个渺小却散发着不同气息的生物,喉咙里的低吼声渐渐平息了一些。它能感觉到这个生物没有恶意,而且……她指向的那个方向,似乎确实有着能让母亲舒服一点的温暖气息。
小强也在一旁用兽语不断沟通、安抚。
在巫的勇气和小强的沟通下,慢慢出现了转机。
终于,变异剑齿虎似乎做出了决定。它没有再前进,但也没有后退,而是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它背上的母亲,轻轻放在了洞穴前方那片相对平坦、干燥的空地上。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妥协和信任的表示。
它自己则后退了几步,如同一个沉默而恐怖的守护神,趴伏了下来,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暗红色的眼眸半开半阖,但所有人都知道,它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它的母亲和周围的人群。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依旧笼罩着整个部落。
“快!”巫立刻停止了吟唱,对身后还在发愣的族人们低声道,“准备热水,干净的软皮,把我所有的草药箱都拿来!石爪,带人守住外围,但不要靠近更不要流露出敌意!”
族人们如梦初醒,在巫的指挥下,开始小心翼翼地行动起来。恐惧依旧存在,但看到圣犬和巫都与那怪物达成了某种“和平”,并且那怪物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救治母亲而来,他们的行动也渐渐变得有序。
阿雅鼓起勇气,端来了一盆温水。巫亲自上前,她示意小强帮忙。小强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剑齿虎母亲,传递出“治疗,忍耐”的意念。
剑齿虎母亲虚弱地眨了眨眼,没有反抗。
巫开始动手,她用柔软的兽皮蘸着温水,极其小心地清理着剑齿虎母亲后腿上那可怕的伤口,将之前小强敷上的、已经有些干涸的草药残渣和脓血一点点擦拭掉。她的动作轻柔而专业,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头能轻易撕碎她的巨兽,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生命。
清理过程中,剑齿虎母亲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发出低沉的呜咽。远处的变异剑齿虎立刻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暗红色的眼眸死死盯住巫。
小强立刻挡在巫身前,冲着变异剑齿虎发出低吠,用意念告诉它:“这是在帮她!清理干净才能用更好的药!忍耐!”
变异剑齿虎焦躁地刨了刨地面,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冲动,重新趴伏下去,但眼神中的紧张丝毫未减。
清理完伤口,巫仔细检查了伤势情况,眉头紧锁。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腐烂很深,甚至有骨骼暴露的迹象。她拿出准备好的、效果更强的消炎和生肌草药(包括之前小强带回来的月光苔,已经被她研磨成粉)混合着动物油脂,小心翼翼地重新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柔软的兽皮仔细包扎好。
整个治疗过程,在一种极度诡异而紧张的氛围中进行着。一边是渺小的人类巫医在精心救治庞大的史前巨兽,另一边是另一头更加恐怖的变异巨兽在虎视眈眈,而一条狗则在中间充当着翻译和维稳的关键角色。
当最后一道包扎完成,巫轻轻舒了口气,后退几步,她对着变异剑齿虎,再次做出了安抚的手势,然后指向族人早已为这两头剑齿虎准备的食物。
变异剑齿虎站起身,走到母亲身边,仔细嗅了嗅包扎好的伤口,又看了看母亲似乎因为疼痛缓解而略微平稳了一些的呼吸,它那暗红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狂暴终于缓缓褪去。
它低下头,用巨大的、粗糙的舌头,极其轻柔地舔了舔母亲的脸颊,然后抬起头,看向巫和小强,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类似于……感谢的呜咽。
它没有进入洞穴,似乎明白自己的体型和气息会带来太大的压力。它就那样静静地趴在母亲身边,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巨大的身躯在部落洞穴前投下了一片令人心悸却又莫名感到一丝安心的阴影。
变异剑齿虎转身离去,小强赶紧追上去,急切的询问:“你去哪里?”,变异剑齿虎转头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说:“我已经很久没吃过食物了,现在我要去狩猎了”,小强看着变异虎的体型,那点担心也消失了下去。
太阳部落的族人们,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也开始悄然滋生——震撼、不可思议,以及……一丝对生命本身,无论其形态如何,所展现出的顽强与羁绊的敬畏。
圣犬带回来的不仅仅是灾难的阴影,似乎……也带来了一丝超越仇恨与恐惧的,关于共存的可能性。
当然,所有人都清楚,这份脆弱的和平建立在剑齿虎母亲能否康复的基础上。
而治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