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墨忽然指着天边:“看!流星!”
一道光划过夜空,落在花田尽头,像给花海坠了颗银钉。小石头被惊醒,揉着眼睛喊:“是花神来看花了!”
众人都笑起来,笑声混着虫鸣,在花田里漫开。林萱知道,这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朵绽放的花里,每一封传递的信里,每一个被花海拥抱的日子里,朝着更辽阔的天地,慢慢铺展,没有尽头。
就像这向日葵,只要根扎在土里,花朝着太阳,就能把他乡变故乡,把牵挂变日常,把所有的等待,都酿成盛开的模样。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慢盖过花田,第一朵盛开的向日葵收拢了花瓣,像个攥紧的拳头,守着花盘里的秘密。小石头睡得沉,嘴角还沾着点下午吃的米糕渣,书墨把他抱起来往屋走时,他嘟囔了句梦话:“红绸……要系紧……”
书砚收拾着散落的刻刀和竹片,指尖划过那枚刻了“和”字的花笺,忽然想起西域商队临走时说的话——那边的向日葵也开了第一朵,花盘比这边的略小,却格外精神,像群倔强的小崽子。他把花笺放进竹筒,又往里面塞了片刚摘的向日葵花瓣,带着点白天的阳光味。
林宇轩还在给木台刷最后一遍清漆,月光落在他肩头,把清漆的光泽映得像层薄冰。“明儿一早,我去镇上多买些红绸,”他头也不抬地说,“让每朵新开的花都系上,风一吹,像满地跑的红蝴蝶。”
阿风靠在田埂边的老槐树上,弓弦被月光镀了层银,他指尖摩挲着那片从后山采来的野生向日葵叶,忽然起身往花田深处走:“我去看看那片野生的,别被夜露打蔫了。”脚步声踩在草叶上,轻得像猫,很快就融进了夜色里。
林逸尘的医馆还亮着灯,窗纸上映着他弯腰写药方的影子。案几上,那罐向日葵花瓣旁多了个新碾的药钵,里面是晒干的菊花和薄荷,正准备捣成粉末。他想起下午来取药的老婆婆说,孙子在学堂学了首关于向日葵的诗,回来缠着要种,忍不住嘴角弯了弯,提笔在药方末尾添了句:“若植花,向阳处为佳。”
书墨把小石头放回床上,转身出来时,正撞见书砚往竹筒上盖木塞。“寄出去了?”她轻声问。
“嗯,”书砚把竹筒递给守在院门口的商队伙计,“说让他们收到后,也把那边的第一片落花寄回来。”
伙计接过竹筒,翻身跃上骆驼,驼铃“叮铃”一声,像给夜色系了个铃铛。书墨望着骆驼队消失在路的拐角,忽然拉了书砚一把:“你看,”她指着花田,月光下,那些攒着劲儿的花苞都挺着脖子,像一排排举着的小拳头,“它们好像都在等天亮呢。”
书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笑了:“等吧,天亮了,就该轮到它们了。”
风穿过花田,带着新翻泥土的腥气和花瓣的清香,第一朵花的花盘在夜里轻轻转动,像在悄悄瞄准东方。远处,阿风的口哨声隐约传来,是支不成调的曲子,混着虫鸣,在花田里荡来荡去,把那些藏在花苞里的期待,都吹得鼓胀起来。
天快亮时,书墨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趴在窗上一看,只见阿风正蹲在那片野生向日葵旁,手里拿着根红绸,小心翼翼地系在最高的那株花苞上。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系完还退后两步,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嘴角勾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书墨缩回脑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忽然觉得,这漫漫长夜,原来早就被这些偷偷滋长的盼头,填得满满当当了。等天亮,等花开,等远方的回信,等红绸像蝴蝶一样飞起来——这些等待,一点都不难熬,反倒像花田里的养分,催着那些花,也催着这里的人,一天天,朝着光的方向,使劲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