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单子,能做吗?”周桂花最后问。
“技术上没问题。”吴老虎说,“就是人手不够。”
“那就需要招人。”
“招什么人?”
“有文化的。”周桂花合上合同,“这种单子,从原料采购到质量检验,每个环节都需要有人懂行。你总不能什么都自己来。”
吴老虎看着她,没有说话。
窗外,瓦盆村在晨光中慢慢醒来。
后来她开始注意他。
她发现,这个在村里呼风唤雨的“孩子王”,其实有很多她之前没看到的一面。
比如他对工人很好。厂里的师傅们很多四五十岁的人,但吴老虎从不摆架子,有活一起干,有酒一起喝。老褚木匠的腰疼犯了,他开车送人去镇上看医生,来回跑了两趟。
比如他很会照顾人。周桂花第一次熬夜整理账目,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第二天早上来上班,发现桌上放着一杯热豆浆,还有两个刚出炉的烧饼。
“哪来的?”她问。
“我妈做的。”吴老虎说,“她说你一个姑娘家,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其实周桂花知道,是他特意让妈妈做的。
比如他其实很聪明。虽然不识几个字,但对生意有种天生的嗅觉。港商提出要改包装,他立刻就想到了成本问题,算得比她还快。
“这种泡沫箱,一个要三块钱。”他说,“一千个瓦盆,光包装就要三千。得跟港商谈,这个成本谁出。”
周桂花越来越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原始的生命力,粗糙但真实。
“周老师,你看这个质检标准,咱们现在的工艺能达到吗?”
“周老师,港商说要来实地考察,我们该准备什么?”
“周老师,你觉得我们应该再招几个人?招什么样的?”
每次叫她“周老师”,她心里都会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宿舍里想: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开始期待他的那些问题了?
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因为他的一句夸奖而高兴一整天?
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偷偷观察他的表情,猜测他在想什么?
更要命的是,她开始注意他的身体了。
那天他在窑炉边检查瓦器,汗水把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她看得有点发呆,直到他转过头来,她才慌忙移开视线。
还有一次,他从她身后经过,那种男人特有汗水、烟草、还有一点泥土的味道,让她心跳加速。
周桂花意识到,自己迷上了这个“孩子王”。
这种感觉,比什么都让人上瘾。
那天夜里,她躺在床上,想象着他的手,他的声音,他叫她“周兄老师”时的表情。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迷上了这个男人。
这个曾经羞辱过她,现在却给了她尊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