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不顺的事成了压垮王长有的最后一根稻草,把王长有心里那点仅存的心气儿彻底压没了。
他这半辈子,就像个没头苍蝇,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每次都以为看到了光,结果撞得头破血流,最后发现那只是一面玻璃。
下海,被骗得底裤都不剩。
开代销点,让假青皮的事搅黄了。
搞工艺品,被吴老虎截了胡。
想开个理发店,结果发现自己连做皮肉生意的本钱和胆子都没有。
连买个冰柜都要被攀比。
凭什么?
他王长有论脑子,不比村里任何人差。论人脉,他认识的人比吴老虎那毛头小子吃过的盐都多。
可凭什么他吴老虎就能顺风顺水,把个破瓦窑做成了村里最赚钱的买卖?凭什么他就能住新房,开面包车,前呼后拥?
就凭他年轻?就凭他敢打敢拼?
王长有把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规矩。他这辈子就是被“规矩”两个字给害了。做生意要讲规矩,结果被骗。跟人合作要讲规矩,结果被截胡。现在他明白了,这个世道,哪有什么规矩?谁的拳头硬,谁的钱多,谁就是规矩!
既然走正道发不了财,那就把别人的财,变成自己的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再也压不住了。
第二天,王长有揣着身上仅剩的五十块钱,走进了宋师傅的小饭馆。他没吃饭,而是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烧刀子,两碟花生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他是在等一个人。
快中午的时候,瓦器厂烧窑老师傅的徒弟,刘老四,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宋师傅,来碗面。”刘老四一屁股坐在王长有邻桌。
“怎么了,老四?”宋师傅端着面过来,“让人给煮了?”
“别提了。”刘老四扒拉着面条,含混不清地说,“厂里新来的那几个年轻人,跟着赵铁蛋学了几个月,虎子哥今天就给他们涨了工钱。我们这些干了快一年的老师傅,屁都没涨一个。”
“虎子哥那是看重技术。”
“技术?我烧窑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刘老四越说越气,“还不是看赵铁蛋是他兄弟!我们这些没门路的,就活该受穷!”
王长有端起酒杯,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老四啊,”他一屁股坐在刘老四对面,“心里有气?”
“长有哥?”刘老四愣了一下。
“有气就对了。”王长有给他倒了一杯酒,“这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光在这儿吃闷酒,有啥用?”
“那能咋办?胳膊拧不过大腿。”
“谁说拧不过?”王长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大腿也有筋,找准了地方,轻轻一划,他也得瘫。”
刘老四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王长有,眼神里有警惕,也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兴奋。
“老四,你想不想发财?”王长有问。
“谁不想?”
“我有个法子,能让你一口气挣够盖房娶媳妇的钱。”王长有盯着他的眼睛,“就看你,敢不敢干。”
……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刘老四借口要去窑上看看火,一个人溜进了瓦器厂。他按照王长有的吩咐,在最后一次升温的关键时刻,悄悄往窑里泼了半桶冷水。
那声音,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扔进了冰窟窿里,“刺啦——”一声,窑里瞬间腾起一股白烟。
第二天一早,瓦器厂炸了锅。
一整窑的精品茶具和新做的大缸,全部报废。不是裂了纹,就是变了形,没一件是好的。
吴老虎看着满地的废品,眼睛都红了,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