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散场了。晒谷场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地的瓜子壳。
苏文清还站在槐树下。
摩托车的引擎声打破了安静。
一道光柱射过来,把他从阴影里抓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吴老虎熄了火。他下了车。
他朝苏文清走过来。皮靴踩在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在苏文清面前站定。他身上有股烟味。还有夜风的凉气。
苏文清放下了手臂。
吴老虎看着他,看了很久。
“那机器,”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修得不错。”
苏文清的嘴唇动了动。“以前在学校弄过。”
“嗯。”吴老虎应了一声。
两个人又没话了。
“天晚了。”吴老虎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苏文清立刻回答,“没多远。”
吴老虎没说话。他往前又走了一小步。
这一步,让苏文清的后背,彻底贴在了粗糙的树干上。
最终,苏文清移开了视线。
吴老虎转身,走回摩托车。他跨上车,发动引擎。他在车上等着。
苏文清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树下走了出来。他走到车后座,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他坐得很靠后,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吴老虎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紧绷的侧脸。
“坐稳了。”他说。
他猛地一拧油门。
摩托车往前一蹿。
苏文清的身体因为惯性,重重地撞在了吴老虎的后背上。
那后背很硬。隔着皮夹克,也能感觉到底下的热度。
苏文清的脸,一下子就烫了起来。他想立刻坐直,拉开距离。
“抓紧。”吴老虎的声音,混在风里,砸了过来。
苏文清的手在抖。他伸出手,试探着,抓住了吴老虎夹克的衣角。
路更颠了。
苏文清闭上眼,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那个宽阔结实的腰。
他把脸侧过去一点。风很大。吹得他眼睛有些干涩。他能闻到吴老虎身上那股混杂着烟草和汗水的味道。
吴老虎没有说话。他只是开着车。
车轮压过一块石头,车身猛地一震。
苏文清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吴老虎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
摩托车开得更慢了些。
终于,车停在了河滩边。这里离村子很远。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还有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叫声。
吴老虎熄了火。他下了车。
他没有回头看苏文清。他走到河边,从兜里掏出烟,点了一根。
苏文清坐在车上。他没有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来。
吴老虎抽了两口烟。然后他转过身,看着还坐在车上的人。
“不下来?”他问。
苏文清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车上下来了。他站得离吴老虎有点远。
月亮出来了。月光照在河面上,泛着白光。
“给。”吴老虎把烟盒递过去。
“我不会。”苏文清说。
吴老虎把烟盒收了回去。“也是。”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一个抽烟。一个看着河水。
“那台机器,”吴老虎先开了口,“很难修吗?”
“不难。”苏文清说,“以前在学校帮老师弄过。”
“哦。”
“你学过?”
“看过一些书。”
“读书,”吴老虎说,“还真挺有用的。”
苏文清没说话。
吴老虎把烟抽完了。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刚才在晒谷场,”吴老虎看着河面,没看他,“我不是冲你去的。”
苏文清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在说那道车灯。
“我知道。”苏文清说。
“我就是……烦。”吴老虎说。他好像不太会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子,甩手扔了出去。
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四五下,然后沉了下去。
“你那天,怎么会去修那个?”吴老虎问。
“什么?”
“放映机。你平时,不是挺怕人看的吗?”
“我不想让大家扫兴。”苏文清说。
吴老虎又捡起一块石子。“就为这个?”
苏文清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全是。”
“那还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