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到那里，蜷缩进去，确认四周安全后，才颤抖着解开腹部的绷带。
伤口的情况很糟。纱布已经被污物浸透，边缘红肿，甚至有少许脓液渗出。感染了。
他咬紧牙关，用最后一点干净的水仔细清洗伤口，然后将苏小姐提供的、所剩无几的磺胺粉全部倒了上去。剧烈的刺痛让他几乎晕厥。他用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重新紧紧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断墙上，大口喘息。
现在，是那份文件。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件污秽的西装，取出那个领带夹微型相机和那叠厚厚的文件。
幸好，西装内衬一定程度上隔绝了污物，文件和相机基本完好。
他借着远处路灯反射过来的微弱至极的光线，快速翻阅着文件。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凝重，心脏越是沉落。
这些文件……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和可怕！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军事部署或行政命令！
其中一份，是代号“杉工作”的绝密计划附件，详细列出了与上海某些西方背景的金融买办和工业巨头进行秘密媾和与物资交易的清单和条件，涉及大量战略物资的输出，以换取日本急需的外汇和某些技术封锁的松动！这彻底撕破了“彻底对抗”的伪装！
另一份，则是关于即将对苏南地区发动的新一轮、更残酷的“超高度清乡”作战方案，其残酷程度远超以往，旨在彻底摧毁抵抗力量的生存基础，甚至包含了使用特种弹（化学武器） 的可行性评估和申请！最后一份，也是最让林皓头皮发麻的，是一份内部调查简报，关于军统上海区近期异常通讯和人员损失的初步判断，里面赫然提到了对几个潜伏极深的代号（包括“启明星”）的怀疑，并建议立即启动“鼹鼠”进行最终确认和清理！
“鼹鼠”！这就是那个内部叛徒的代号！
这份文件不仅证明了“巢穴倾覆”的真实性，更指明了内部的确存在一个级别极高、危害极大的叛徒“鼹鼠”！而佐藤一郎的公文包里，竟然装着对自己盟友（虽然是互相利用的盟友）的调查文件？这其中的权力倾轧和阴谋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每一条信息，都足以在上海乃至更大范围内掀起滔天巨浪！每一条信息，也都意味着一旦泄露，敌人将不惜一切代价追回和灭口！
难怪佐藤会那么紧张！难怪那个幕后电话者如此重视！
他也瞬间明白了接应为什么消失，不是背叛，极有可能是接应点或接应人员本身，也已经被“鼹鼠”或76号监控甚至拔除！苏小姐的安排，在敌人更严密的罗网下失败了！
任务的危险等级，远超预估。
他必须立刻将情报送出去！但送给谁？哪里还有可信的渠道？
“磐石”死信箱？经过咖啡馆和俱乐部的事件，他不敢保证那里是否安全。
“管家”？这次任务的惨烈结果已经证明了这条线的极度不确定性。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
【检测到微弱但熟悉的生命信号……方向：东南300米……信号标识：叶怀明。】系统突然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提示！
叶怀明？！他还活着？而且就在附近？！
林皓猛地抬起头，看向东南方向。那里是更破败的棚户区边缘，靠近一个废弃的小货运码头。
是巧合？还是叶怀明一直在试图寻找他？
无论是哪种，这可能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相对可靠的稻草了！
他必须冒险一试！
林皓挣扎着站起身，将文件和相机再次仔细藏好，也顾不上一身的污臭和虚弱，向着系统指示的方向，踉跄地、却又坚定地走去。
微光，或许就藏在最深的淤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