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鸦鸣坳(2 / 2)

“忍着点。”阿七言简意赅。他取出一把造型奇特、刃口极薄的小刀,在带来的一个小酒壶(里面似乎是高度烧酒)里蘸了蘸,又就着从屋顶破洞投下的一缕光,灼烧了一下刀刃。然后,他一手稳住林皓的手臂,另一只手握着刀,极其精准而快速地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的腐肉和异物。

“呃!”冰冷的刀锋划过和酒精刺激的剧痛让林皓浑身一颤,额头青筋暴起,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痛呼出声。汗水瞬间浸湿了他刚刚有些干涸的衣衫。

阿七的手法异常老练,下刀又快又准,尽可能减少对完好组织的伤害。他专注地盯着伤口,眼神锐利,仿佛在做一件极其平常的活计。清理完毕,他又用烧酒反复冲洗伤口,直到流出的血水变得鲜红。然后,他将那些捣碎的草药混合着陶罐里一种黑乎乎的药膏,均匀地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伤口太深,清理之后,这几天会发高热,是正常的。能不能挺过去,看你自己造化。”阿七包扎完毕,直起身,用一块破布擦拭着手上的血污,“这药能消炎祛毒,比韩老的‘虎挣散’温和,但效果慢些。”

“多谢……阿七哥。”林皓虚弱地道谢,声音嘶哑。经过这番处理,伤口的胀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冷。他意识到,阿七的救治手段,绝非普通山民所能及。

阿七看了他一眼,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称呼,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他走到屋角,从那堆油布包裹里翻出一个小布包,扔给林皓:“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布包里是几块硬邦邦的、黑乎乎的杂粮饼子,还有一小块风干的、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干。东西粗糙,但对此刻饥肠辘辘的林皓而言,无异于珍馐美味。他道了声谢,也顾不得许多,就着阿七递过来的竹筒里的水,艰难地啃食起来。

饼子很硬,肉干很咸,但吞咽下去后,胃里总算有了点实实在在的东西,驱散了一些虚浮感。

趁着林皓吃东西的功夫,阿七走到门口,透过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坳地里依旧死寂,只有风穿过破败屋舍的空洞,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冤魂的哭泣。

“韩老……”林皓咽下最后一口饼子,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担忧,“他会不会有危险?”

阿七沉默了片刻,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凝重。“东边野猪沟地形复杂,韩老熟悉那里,脱身的机会很大。”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但黑鱼那伙人带了狗,而且……他们里面可能有懂行的。韩老引开他们,是不得已,也是最好的办法。”

他转过身,看着林皓:“你现在想别的没用。养好伤,保住命,才是对得起他。等风头过去一点,我会想办法出去打探消息。”

林皓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只得将满腹的焦虑压下。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感受着伤处传来的、一阵阵如同潮水般涌上的虚弱和寒意,眼皮越来越重。

“睡一会儿吧。”阿七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里暂时安全。”

林皓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意识迅速沉入了黑暗的深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仿佛听到坳地外的山林里,传来几声嘶哑的乌鸦啼叫,盘旋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墟上空,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