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野狐峪(1 / 2)

踏入野狐峪的感觉,如同将脚探入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沼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的气味,骡马的粪便、潮湿的泥土、劣质烟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属和火药的冷冽气息。谷地里的寂静并非真正的安宁,而是一种刻意维持的、充满戒备的沉默。

那些简陋的木屋和棚户大多门窗紧闭,偶尔有目光从缝隙中透出,如同黑暗中窥探的野兽,冰冷而警惕。先前进入谷地的几拨人早已不见踪影,仿佛被这片土地吞噬。猴子能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某些隐藏的视线里。

他没有四处张望,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只是低着头,沿着那条被踩踏出来的、泥泞的主路,朝着谷地中央那间最大的木屋走去。这是苏宛之交代的,“老烟枪”通常在那里。

木屋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破败,木板墙壁布满裂缝,屋顶的茅草稀疏发黑。门口挂着一块脏得看不清原色的布帘,旁边蹲着两个穿着破旧棉袄、揣着手的汉子,看似在晒太阳打盹,但猴子走近时,他们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如同假寐的毒蛇。

猴子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按照苏宛之教的,先咳嗽了一声,然后用一种带着几分疲惫和沙哑的本地口音开口:“劳驾,讨碗水喝。”

其中一个蹲着的汉子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屋角一个破木桶。“自己舀。”

猴子没有动,继续说道:“山里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形的开关,两个汉子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身上那股懒散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练的警惕。刚才说话的那个汉子缓缓站起身,上下打量着猴子,目光在他破烂的衣衫和隐隐透出血迹的包扎上停留了片刻。

“是时候该打窝了。”汉子沉声回了一句暗号,语气听不出喜怒,“找谁?”

“老烟枪。”猴子平静地回答,同时从怀里掏出那块半旧的怀表,递了过去。

汉子接过怀表,仔细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这才对另一个依旧蹲着的汉子使了个眼色。那汉子站起身,掀开布帘,钻进了木屋。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身处虎穴的猴子而言,每一秒都如同煎熬。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隐藏的目光似乎更加集中了。

片刻后,布帘再次掀开,一个干瘦、佝偻、脸上布满深刻皱纹的老头走了出来。他穿着同样破旧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旱烟袋,烟锅里的烟丝明明灭灭。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山里老头,但那双深陷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扫过猴子时,带着一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审视。

这就是“老烟枪”。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浑浊的烟雾缭绕在他面前。先前那汉子将怀表递还给他,他看也没看,直接揣进了怀里。

“生面孔。”老烟枪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苏丫头让你来的?”

“是。”猴子言简意赅。

“她人呢?”

“伤了,走不动。”

“要什么?”

“盘尼西林,越多越好。还有吃的,伤药。”猴子直接报出需求。

老烟枪吐出一口浓烟,眯着眼睛:“盘尼西林……那可是紧俏货,鬼子那边查得严,价钱,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