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烈的眩晕和疼痛击倒。
“躺着。”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现在动不了,出去也是送死。”
猴子颓然躺倒,看着茅草铺就的屋顶,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拼死引开了追兵,却不知道自己争取到的时间是否足够。林皓怀里的东西,老康用命换来的嘱托……
“安心养着。”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猴子的思绪,“你这身伤,没个十天半月,下不了地。外面的事,急也没用。”
老者说完,便不再理会猴子,只是专注地扇着他的炉火,熬着他的草药。茅屋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药汤翻滚的咕嘟声,以及猴子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猴子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他还活着,这就是希望。他必须尽快恢复,必须去找他们!
而此刻,在距离这间隐秘茅屋数十里外的东南方向山林中,苏宛之正经历着另一场炼狱。
背负着林皓,在崎岖陡峭的山林中穿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林皓的体重,加上她自身的伤势和体力消耗,让她感觉背上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不断增重的大山。她的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艰难,汗水浸透了衣衫,与林皓伤口渗出的血水混在一起,冰冷而黏腻。
林皓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偶尔会因为颠簸或伤痛发出几声模糊的呻吟,那灼热的呼吸喷在苏宛之后颈,烫得她心头发慌。她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坚持住……林皓……坚持住……”苏宛之不断地低声念叨着,既是在鼓励林皓,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她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如同着了火,水囊早已空空如也。
她不敢走大路,甚至不敢走明显的小径,只能凭借对地图的记忆和模糊的方向感,在几乎没有路的原始丛林中艰难跋涉。荆棘划破了她的手臂和脸颊,留下道道血痕,但她浑然不觉。
中午时分,她终于支撑不住,找到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处,小心翼翼地将林皓放下。林皓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左臂的伤口虽然被重新包扎过,但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气味。苏宛之探了探他的额头,依旧滚烫。
她拿出最后那点磺胺药片,试图喂给林皓,但他牙关紧咬,药片根本喂不进去。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苏宛之。没有水,没有药,前路漫漫,追兵可能就在身后……
她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林皓奄奄一息的模样,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师兄陈望归牺牲了,那个叫猴子的汉子生死未卜,现在连这个肩负着重要使命的年轻人也……
不!不能放弃!
她猛地抹去眼泪,眼中重新燃起倔强的火焰。她想起猴子离去时那决绝的眼神,想起自己做出的承诺。
她挣扎着起身,在附近寻找着任何可能提供水分的东西,潮湿的苔藓,某些富含水分的植物根茎……她将找到的一点可怜的水分,小心地滴入林皓干裂的嘴唇。
休息了不到一刻钟,她再次背起林皓,踏上了征途。她的脚步更加蹒跚,身体摇晃得厉害,但她没有停下。
必须走下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必须走下去!
夕阳西下,将山林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苏宛之背着林皓,如同一个背负着十字架的苦行者,在越来越暗的林间,执着地向着东南方向,那个渺茫的、名为“游击区”的希望,艰难前行。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数里之外,几道如同鬼魅般的灰影,正循着她无法完全掩盖的踪迹,不紧不慢地追蹑而来。
猎手与猎物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并未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