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望元龙先生不吝赐教,助备一臂之力,共安两城百姓。”
刘备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高了陈登,又点明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广陵下邳的实际掌控者。
陈登捋了捋下巴的胡子,眼中精光闪烁。
曹仁一走,曹操在徐州的力量便出现了缺口。
刘备此人,名望与仁义在外,手下又有两员虎将,正是他可以依附的最好选择。
与其等着曹操派一个不知根底的新官来掣肘他们,不如顺水推舟,将宝押在刘备身上。
“大人言重了。”
陈登举起酒杯,微笑道,“大人仁德布于四海,执掌徐州北境乃是众望所归。在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厅堂之内,觥筹交错,笑语晏晏。
一场关乎广邳二城未来的利益同盟,就在这推杯换盏之间悄然达成。
然而,每个人的笑容背后,都藏着自己的小算盘。
然而,命运总是变幻莫测。
仅仅十日之后,曹操的任命文书便如一盆冷水浇下——车骑将军车胄,即刻前往徐州,总领广邳二城事宜。
刘备深夜独坐帐中,那份任命状被他揉成一团,扔在脚下。
帐外寒风呼啸,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想起了自己半生的奔波,从涿郡起兵,到败走新野,好不容易得了徐州,又被吕布夺走。
他依附过公孙瓒,投靠过陶谦,屈身于吕布,如今又在曹操麾下仰人鼻息。
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又被一纸文书按死在摇篮里。
他就像一个永远在赶路的旅人,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难道他刘备的命运,就注定是做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用之则留,不用则弃?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最深处燃起,烧得他双目赤红。
他想起跟随自己的士卒,想起陈登归附时的期盼,更想起自己纵马荒野时发下的誓言。
凭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剧烈,带倒了身旁的烛台。
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营帐,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他摸索着扶正烛台,重新点燃。
火光跳跃,映照出他一张扭曲而狰狞的脸。
“不能再等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砰!”
他一掌重重拍在案上,坚硬的木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动手!”
这一个词,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但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中的挣扎与愤怒尽数褪去,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决绝。
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次日,刘备以犒赏三军为名,在城外设下酒宴,邀请刚到的车胄出席。
席间,关羽与张飞一左一右,立于刘备身后,神情冷峻如铁。
酒过三巡,刘备举杯,起身敬酒。
就在车胄毫无防备地起身应和之时,关羽动了。
一道青光在车胄惊愕的瞳孔中无限放大。
血光迸现。
车胄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举杯的瞬间。
张飞则如一尊杀神,手持丈八蛇矛,一声虎吼,将车胄的亲信卫队冲得七零八落。
行动干净利落,狠辣果决,余下的党羽无不骇然失色,跪地请降。
收到消息的陈登赶到时,只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和刘备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
他们心中惊惧交加,却也明白,木已成舟。
从此刻起,他们与刘备,便被彻底绑在了一辆无法回头的战车上。
夜幕再次降临,城头之上,代表车骑将军的旗帜被悄无声息地砍断,一面书写着“刘”字的大旗,在猎猎寒风中缓缓升起。
徐州北部,广邳二城一夜之间,尽归刘备之手。
刘备站在城楼上,望着东方天际那抹微弱的鱼肚白,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凝重。
斩杀车胄,无异于公然与曹操决裂。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将是那位北方霸主的怒火。
身后的陈登缓步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他没有去看刘备,目光同样投向了那片即将被朝阳染红的天空,眼神冷静。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计算着什么,最终,轻轻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刘备耳中。
“主公,如今我们已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