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丞相府的后堂,炭盆里的炭火噼啪炸响。
曹操刚放下最后一卷军报,便听得外间传来门吏压低的禀告:
“启禀丞相,董承府里的家奴求见,说有紧急密事。”
案头烛火晃了晃,曹操的瞳孔微微收缩。
董承是皇帝的岳父,位列车骑将军,他的家奴深夜叩门,能有什么“紧急密事”?
他抬手指了指下首的胡床:“带进来。”
那家奴被带进来时,膝盖几乎是擦着青砖挪过来的。
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发顶的布巾滑到额角,露出额上一道新鲜的血痕。
未等曹操开口,他“咚”地磕了个响头,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芦苇:“相、相爷救我!董将军要杀小的!”
曹操端起茶盏的手顿住,茶烟模糊了他半张脸:“为何?”
“小的与将军侍妾云英私通……前日被撞破,将军要拿家法处置,小的趁夜逃出来……”
庆童猛地抬头,眼底泛着对活着的渴望,“可小的听见他们说,要在相爷的药里下毒!董将军、种辑、王子服、吴子兰那帮大人,他们……他们有皇帝的衣带诏!”
茶盏“当啷”坠地,瓷片飞溅。
曹操的指尖深深掐进案几:“你这奴才可知欺瞒本相是什么下场?”
庆童连滚带爬扑到他脚边,从袖中抖出个油纸包:
“这是小的偷抄的名单,连下毒的日子都写着——吉平那老匹夫明日就要动手!相爷若不信,现在传吉平来诊脉,他药箱里准有乌头粉!”
曹操盯着地上的油纸包,耳中嗡鸣如雷。
他想起三日前董承来府中探病时,那眼底闪过的一丝不自然。
“许褚!”他突然暴喝一声。
外间虎卫统领应声撞开房门。
曹操扯下腰间玉珏掷过去:“带三十虎卫,即刻去太医院拿吉平。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又转向那家奴,“你且在偏厅候着,本相若查实了,赏你黄金百两,若有半句虚言……”
他眯起眼,“你应该知道的。”
那家奴瘫坐在地,连滚带爬被带了出去。
曹操转身推开窗,望着天际翻涌的乌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洛阳,何进要召董卓入京时,也是这样的阴云压城。
那时他劝何进“阉竖之祸,一狱吏可了”,如今轮到他自己——这些自诩汉室忠臣的老匹夫,竟想取他性命!
“丞相!”
许褚的声音穿透夜色,“吉平拿到了!他药箱里藏着乌头粉,还有半张董承写的‘明日卯时动手’的纸条!”
曹操的呼吸骤然粗重。
他抓起案头的宝剑大步往外走,剑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偏厅里,吉平被按在地上,花白的胡须沾着血,看见曹操进来,突然狂笑:
“曹贼!你弑皇后、杀皇子,早该下十八层地狱!今日就算我死,也有千万人取你狗命——”
“住口!”曹操一脚踹在吉平胸口。
老太医蜷成虾米,咳出血沫。
曹操蹲下身,剑尖挑起他的下巴:“董承还有多少同党?”
吉平突然呸地吐了口血,正吐在曹操衣襟上:“要杀便杀!汉家儿郎,没有软骨头!”
话音未落,他的下巴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渗出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