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玄德果真是英雄气概!”蔡瑁抚掌大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紧接着又满上一杯:“好事成双!方才那杯是赔罪,这杯,是为你我日后同心协力,干!”
刘备的胃里开始翻腾,但他别无选择。
在刘表的“劝说”和满堂宾客的注视下,他仿佛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一杯,两杯,十杯,二十杯……蔡瑁借着各种由头,轮番敬酒。
饶是酒量好的刘备,脸颊也开始泛起潮红,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脚步也有些虚浮。
每一次踉跄,每一次含糊不清的应答,都让蔡瑁嘴角的笑意更深一分。
酒宴终于在深夜散去。
刘备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脚步蹒跚地走出蔡府大门。
夜风一吹,他脑中的混沌略微清醒了几分,但四肢的沉重与无力却是真实不虚的。
“主公,小心!”负责断后的陈到与廖化忽然发出一声低喝。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街道两侧的阴影里,似乎比来时多了些什么。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在脱离了酒席的伪装后,变得无比清晰和浓烈。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十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从巷弄中猛扑而出,目标直指被簇拥在中央的刘备!
“保护主公!”陈到与廖化目眦欲裂,各自挥舞着兵刃迎了上去。
刀光剑影瞬间爆开,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敌人的数量远超他们的想象,一波被挡下,立刻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潮水般将他们二人死死缠住,并不断分兵,试图将他们与刘备彻底分割开。
陈到一枪扫开三名敌人,却被第四人的长刀在臂膀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看了一眼被重重人影隔开的刘备,眼中满是焦急与不甘。
廖化更是状若疯虎,大刀开阖间血肉横飞,可敌人悍不畏死,用同伴的尸体作为障碍,一步步将他逼入狭小的战圈。
他们是当世虎将,此刻却如陷入泥潭的猛虎,空有一身力量,却挣不脱这致命的包围。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咻!”
一阵远比刚才更加密集、更加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吟唱,骤然响彻夜空!
数百支闪着寒光的箭矢,从周围的屋顶、墙头,毫无征兆地攒射而出!
这些箭矢的目标并非陈到与廖化,而是他们身后,正被亲卫们用血肉之躯保护着的刘备!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连成一片,凄厉而沉闷。
刘备身边的十几名亲卫,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同样的反应,他们怒吼着,用自己的胸膛、后背,组成了一面最原始也最悲壮的盾牌,将刘备死死护在身下。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刘备的脸上、身上,滚烫得让他浑身一颤。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具具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然后又无力地软倒。
生命,这些追随他颠沛流离、忠心耿耿的生命,就在他耳边被如此轻易地收割。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酒意瞬间被惊恐与悲愤冲得无影无踪。
刘备双目赤红,他推开身上已经失去气息的忠仆,看到了此生最为惨烈的一幕。
他的卫队,全灭!
只剩下远处还在浴血搏杀的陈到与廖化,以及他这个孤零零的“主公”。
数百名手持弓弩的死士从黑暗中现身,冰冷的目光锁定了他。
为首之人一挥手,所有弓弩再次举起,对准了场中唯一的活靶子。
绝望,如冰冷的海水,将刘备彻底淹没。
他半生飘零,辗转四方,难道今日,就要如此窝囊地死在这里?
一股不屈的怒火自他心底最深处轰然燃起!
他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是汉室宗亲,是心怀匡扶天下之志的刘玄德!
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战的佩剑“双股剑”,剑锋直指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嘶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一瞬的时刻!
“嗖!嗖!嗖嗖嗖!”
比刚才那阵箭雨更加凌厉、更加迅猛的破空声,毫无预兆地从外围的黑暗深处响起!
这一次,箭矢不再是覆盖性的抛射,而是带着精确目的的点杀!
每一支箭都仿佛长了眼睛,凄厉地呼啸着,精准地射向那些刚刚举起弓弩的蔡氏死士。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名正要扣动扳机的弩手,眉心骤然多了一支羽箭,身体向后猛地一仰,倒了下去。
他身旁的同伴尚未来得及反应,咽喉便被另一支飞来的利箭贯穿。
这根本不是射击,而是一场来自黑暗深处的反向猎杀!
箭矢如雨,却比雨点更加致命。
那些原本胜券在握的死士阵营顿时大乱,他们引以为傲的人数优势,在这精准而高效的箭雨面前,变成了最致命的靶子。
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包围圈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刘备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双股剑还保持着前指的姿势。
他看着眼前那些刚才还气焰滔天的刺客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成片倒下,心中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困惑。
这是谁?
这支箭队从何而来?
蔡瑁的杀局之中,为何会凭空出现第三方势力?
混乱的战场上,喊杀声、惨叫声与利箭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
黑暗中,那致命的箭雨依旧没有停歇,冰冷地收割着刺客的生命。
就在这片刻的死寂的间隙,一阵沉重而整齐的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个方向奔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