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个停顿毫无征兆,仿佛一曲激昂的战歌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
追击的惯性让曹纯的战马又向前冲了十余步,几乎要贴上董袭的后背。
也就在这一刻,董袭猛然转身!
他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没有丝毫力竭的颓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狞笑。
那双爆射出骇人精光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冲在最前的曹纯。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将最凶恶的猛兽引进了他精心选择的绝杀之地!
没有言语,没有咆哮。
董袭的身躯如一张拉满的强弓,腰背猛然发力,带动整个身体陀螺般旋转。
手中的长刀在转身的瞬间,借助离心力与最后残存的体能,划出了一道绚烂至极的圆弧!
这一刀,自下而上,斜撩而起,刀势如虹,仿佛要将这昏暗的山口彻底照亮。
刀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卷起的劲风甚至吹起了地上的碎石!
这是赌上一切的终极一击,目标明确,就是要将曹纯一刀毙于马下!
生死,只在刹那!
曹纯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已经油尽灯枯的人,竟能设下如此阴狠的陷阱,并爆发出这样石破天惊的回马枪!
狭窄的山口让他避无可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硬接下这致命的一刀!
“开!”
曹纯怒吼出声,双臂青筋暴起,以全身之力将长刀狠狠下压,迎向那道夺命的弧光。
“当——!”
这一次的撞击声比之前更加沉闷,更加厚重,仿佛一口巨大的古钟被狠狠敲响。
火星在两刀交击处疯狂四溅,如黑夜中绽放的短暂烟火。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刀身疯狂涌入曹纯的体内,他的双臂瞬间麻木,胸口如遭重锤,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噗!”
一大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从曹纯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形成一片凄艳的血雾。
他胯下的神骏战马也发出一声悲鸣,前蹄一软,竟被这股力量震得跪倒在地。
曹纯整个人从马背上翻滚下来,狼狈地在地上连退了七八步,才用刀拄着地,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同样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生死不知的董袭,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英雄迟暮般的苍凉与惊悸。
自己……竟然败了?败给了一个将死之人?
正当他心神激荡,准备下令手下上前了结董袭之时,一阵比金铁交鸣更加刺耳、更加令人心胆俱裂的锐响,猛然从远处的主战场方向传来!
那声音凄厉至极,仿佛是世间最坚固的某种东西被瞬间贯穿撕裂,紧接着,一股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呐喊与骚动,隔着遥远的距离,清晰地传入了这片寂静的山口。
曹纯脸上的愤怒与不甘瞬间凝固,他猛地扭头,望向曹军大纛所在的方向,一股比被董袭重创时强烈百倍的不祥预感,如寒冰般攥住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