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设局(2 / 2)

他会突然从床榻上挣扎起来,拔出佩剑要冲出去为太史慈报仇,却又“力不从心”,再次栽倒,口中喃喃念着“子义,吾愧对汝”,直至哭得昏厥过去。

程普、黄盖等一众老将日夜守护在帐外,个个面带忧色,唉声叹气。

他们多次“强行”闯入帐中劝说,却都被周瑜哭骂着赶了出来。

几天下来,这位名震江东的儒将,已经形销骨立,面无人色,仿佛一盏随时都会熄灭的油灯。

曹军的探子将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回报给曹操时,曹操抚掌大笑,断定周瑜气量狭小,不堪一击,江东军已是土崩瓦解,破之在即。

于是,曹军的防备日渐松懈,每日只派些小股部队在江对岸耀武扬威,用最污秽的言语叫骂,极尽挑衅之能事。

面对这等羞辱,江东诸将却得到了最严厉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战,违令者斩!

黄盖立于营寨箭楼之上,听着对岸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住冰冷的墙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身后的韩当,更是将腰间的刀柄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盘踞的怒龙。

他们身后,无数的士兵同样在忍耐。

那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上,愤怒的火焰在眼底深处燃烧、积蓄,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没有一个人冲动行事。

整个大营看似一片死寂,哀鸿遍野,实则这股被强行压抑的怒火,正在地底深处汇聚成一股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

他们在等,等一个号令,等一个将这滔天怒火尽数倾泻出去的时刻。

夜,深了。

喧嚣了一日的曹军营寨也渐渐安静下来。

江东大营内,哭声也已停歇。

中军大帐外,守卫的士兵斜靠在长戟上,昏昏欲睡,仿佛连站岗的力气都被这几日的悲伤抽空了。

然而,大帐之内,却亮着一豆微光。

本该“气若游丝”的周瑜,此刻正端坐于案前。

他身上穿着素白的孝服,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往日里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却再无一丝悲色,只剩下宛如寒潭般的冷静与深不见底的杀意。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两簇森然的鬼火。

他的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南郡地图。

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从乌林到彝陵,从葫芦口到南郡城,每一处山川、每一条河流,都仿佛在他的指尖下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个致命的陷阱。

“许褚匹夫,辱我袍泽,此仇不报,我周瑜誓不为人。”他的声音很轻,却比帐外的寒风还要冰冷,“曹操,你以为我江东无人,以为我周公瑾是无谋之辈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你踏入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地狱。”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帐幕,望向漆黑的夜空。

那股被他强行压下的滔天恨意与怒火,此刻尽数化作了缜密至极的杀局。

四面合围,十面埋伏,只待猎物一步步踏入他精心布置的罗网。

整个江东大营,就像一头假寐的巨兽,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张开了它血腥的巨口。

良久,周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对着帐外,用一种几乎微不可闻、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子明。”

帐帘被一只手轻轻掀开,身材魁梧、神情肃穆的吕蒙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床榻,见空无一人,猛地一惊,再转头看到案前那个身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眼前的都督,哪里还有半分白日里那个痛不欲生、形同废人的模样?

那挺直的脊梁,那冰冷的眼神,那周身散发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凛冽杀气,分明是暴风雨来临前,最极致的宁静。

吕蒙瞬间明白了什么,心中的惊骇与悲伤迅速被一股狂热的激动所取代。

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都督!”

周瑜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地图上,只是从唇间吐出几个字,那声音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病了,病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