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巨响,他竟一拳砸在身旁的木质扶手上,坚硬的木料应声碎裂,木屑刺入他的指缝,鲜血直流,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吕布……吕布!”他嘶声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恐惧。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精心布置的防线,被他寄予厚望的大将,为何会如此不堪一击。
两万大军,连一天都没撑过去!
这已经不是战败,这是整个并州北面防线的彻底瓦解。
恐慌如藤蔓般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随着武州的陷落和陈基所部的投降,吕布的铁蹄将再无任何阻碍。
北方七郡,已经成了一座门户大开的空城!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防守?
已经守不住了!
与其被吕布逐个击破,不如……孤注一掷!
“传我将令!”高干猛地转身,鲜血淋漓的手指向堂下众将,“令雁门、定襄、云中、五原、朔方、西河、上郡各部,即刻放弃所有防区!不必坚守,不必抵抗!全军火速向晋阳集结!快!违令者,斩!”
此令一出,满堂皆惊。
一位老将颤巍巍地出列:“主公,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北方七郡拱手送人,我并州基业将毁于一旦啊!”
“闭嘴!”高干状若疯魔地指着他,“基业?人都没了,还要什么基业!吕布兵锋正盛,分兵拒敌,不过是给他挨个送人头!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到晋阳来,我要在晋阳城下,跟他决一死战!这是唯一的活路!”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疯狂之中透出一股垂死挣扎的决绝。
众将看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眼,再也不敢多言。
他们明白,高干已经赌上了一切。
命令如雪片般飞往北方各郡。
接到命令的守将们虽然满心疑虑与不甘,但在高干严酷的军令之下,只能迅速收拢部队,打开城门,仓皇南撤。
他们抛弃了粮草,抛弃了辎重,甚至抛弃了来不及跟随的百姓,只为能更快地赶到晋阳。
一时间,并州北方大地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诡异景象。
吕布的大军如秋风扫落叶,兵不血刃地接管了一座又一座城池。
紧闭的城门被主动打开,城中只剩下惊慌失措的官吏和百姓。
吕军将士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不像是征服,更像是接收一份早已准备好的遗产。
无人抵抗的征服之路在他们脚下无限铺展,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反衬出并州政权的统治是何等的土崩瓦解。
仅仅十日,吕布的大军已经横扫七郡,兵锋直抵晋阳城下。
那一天,晋阳城头的守军,毕生都无法忘记那样的场景。
地平线的尽头,先是出现了一条黑线,紧接着,黑线迅速扩大、奔涌,仿佛墨色的潮水要吞噬整个天地。
无数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遮天蔽日,让午后的阳光都变得黯淡无光。
密密麻麻的吕军甲士汇聚成一片钢铁的森林,长枪如林,刀剑如霜,那股沉默而厚重的杀气,隔着数里之遥,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吕……吕布的大军……来了……”城楼上,一名负责了望的斥候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声音里充满了哭腔。
噩耗沿着城墙飞速传递,仿佛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的头顶。
刚刚从各郡仓皇撤回,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将领们,纷纷冲上城头。
当他们看到城外那无边无际的军阵时,每一个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希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之前集结兵力、决一死战的豪言壮语,在亲眼目睹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时,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整座晋阳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陷入了一片死寂。
大战前的压抑氛围笼罩全城,仿佛命运的丧钟已经敲响,只等着最后落下的一刻。
高干站在城楼的最高处,扶着冰冷的墙垛,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嵌入砖石的缝隙。
城外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敌军,城内是他麾下将士们一张张写满恐惧与绝望的脸。
他清楚地感觉到,军心,已经散了。
如果再这样等下去,不用吕布攻城,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大军自己就会从内部崩溃。
不能再等了。
死守,是等死。
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那些面如土色的将领,眼底深处,一抹疯狂而决绝的寒光,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