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惊讶的是,那团模糊的阴影轮廓,在短暂的停滞後,竟然真的开始移动了。它并非行走,而是如同雾气般,悄无声息地飘浮着,跟在了女孩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就这样,在这片被文明遗弃的废墟之中,一个失去一切的守护者残响,被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女孩,“捡”回了家。
阿丽娜的“家”,是防空洞深处一个用破烂帘子隔出来的小空间。角落里堆着她收集来的物资,一张破旧的毯子就是她的床。这里虽然简陋,但确实比外面少了些令人不适的规则污染。
她将林墨的残响“安置”在角落最阴暗的地方,那里原本弥漫的阴冷感,果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你就住这里吧。”阿丽娜对着影子说,仿佛在安排一位沉默的房客,“这里……虽然破了点,但比外面暖和。”
接下来的日子,一种奇特的“共生”关系在这片废墟之下建立。
阿丽娜每天依旧外出搜寻物资,而林墨的残响就静静地待在角落里,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摆设。他不需要食物,不需要水,只是存在着,本能地吸收着防空洞内以及阿丽娜偶尔从外面带回来的、附着在物品上的微弱负面规则碎片。
作为回报,他所在的那个角落,成为了这片废城中罕见的、规则相对“洁净”的区域。阿丽娜发现,靠近他睡觉时,那些困扰她多年的、光怪陆离的噩梦不再出现,醒来后头脑也格外清醒。她甚至开始将一些找到的、带有轻微规则污染(会让人倒霉或情绪低落)的小物件放在他附近,过一段时间再取回时,那种不适感就会大大减轻。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沉默的影子”是个好东西,虽然他不会说话,不会动,但他能“净化”那些看不见的“脏东西”。
她开始跟他说话,讲述她今天找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危险,回忆早已模糊的父母,甚至哼唱她母亲曾经教给她的、走调的歌谣。
“你知道吗,今天我在旧图书馆找到一本图画书,上面的星星好亮啊……可惜大部分都被烧掉了。” “东边的那只‘噪音怪’(一种规则畸变体)好像变大了,我以后得绕路走了。” “……妈妈以前说,天上最亮的那颗星,会指引迷路的人回家……你说,它还认得路吗?”
林墨的残响始终沉默。但偶尔,在阿丽娜讲述某些特别的事情,或者哼唱那走调的摇篮曲时,他那完全由黑暗构成的、模糊的轮廓,会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到极致的石子。
没有记忆,没有认知,但这具空洞的躯壳,似乎还残留着对某些特定“频率”的、本能般的共鸣。
阿丽娜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对她而言,有一个不会伤害她、能听她说话、还能带来实际好处的“存在”作伴,已经是这片绝望废土中,难得的慰藉了。她给他起了个名字,叫 “影”。
“影,我回来啦!” “影,今天运气不错哦!” “影,晚安。”
简单的呼唤,日复一日,在这片被遗忘的黑暗中回响。如同微弱的滴水,持续敲击着一块坚硬的、失去知觉的顽石。
没有人知道,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收留与陪伴,正在悄然影响着什么。一丝被世界和自身都遗忘的残响,在一个流浪女孩笨拙的守护下,于至暗的角落里,维系着最后一点未曾彻底熄灭的……存在之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