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孩子,光着脚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玻璃瓶。
“张医生!我妈让我交给你!”
她接过瓶子,里面是半瓶酒精。标签上写着:自家蒸的,能擦手。
她点头,说了声谢谢。
孩子没走,仰头问:“明天我还来量体温吗?”
她说:“来。”
孩子笑了,转身跑开。
她握着瓶子,继续往前。月亮出来了,照在药箱把手上,有点凉。
她走到自家院门口,伸手去推门。
门没锁,轻轻一碰就开了。
屋里黑着,她没点灯,直接走向桌边。抽出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
写下:
“全村十六户完成首轮环境清理,三处污染区撒石灰。值守点运行正常,未发现新增发热病例。村民开始主动报告接触史。”
笔尖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
“明天教他们认佩兰和苍术。”
合上本子,放进抽屉。她脱下外衣搭在椅背,抬起手时,袖口裂了一道口子。
她没管,转身去灶间舀水洗脸。水凉,激得她眨了眨眼。
洗完,她站着没动。镜子里的脸很陌生,眼窝深,嘴唇干。
她低头看手,指节发红,掌心有泡,是昨天搅石灰水烫的。
她从柜底拿出一盒药膏,挤了一点涂上。动作很轻,像怕弄疼自己。
涂完,她关掉水龙头,走出去。
院子里,药箱还立在门边。她走过去,打开检查。纱布、针包、剪刀、温度计……都齐着。
她把新写的药材单压在最底下。
刚合上箱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抬头看,是李家女人,手里端着一碗热粥。
“您吃点吧。”她说,“不吃不行。”
她看着那碗粥,白气往上冒。
她摇头:“你拿回去。”
“我们都吃了。”
“我知道。”
“您救了人,不能倒下。”
她没再推。接过碗,放在桌上。没吃,也没放。
女人走了。
她坐在小凳上,闭眼几分钟。睁开时,眼神还是清醒的。
她起身,走到院中,抬头看天。星星密,风偏北,适合晾晒。
她记下明早要晒的几床被褥名单。
然后她拎起药箱,往村东走。
今晚最后一班值守换了人,她得去交代几句。
路上碰到两个巡逻的男青年,手里拿着火把。
“张医生,这么晚还来?”
“来看看。”
“一切都好。”
她点头,走到棚子前。登记本翻开,字迹工整。体温记录无异常。
她手指划过纸面,确认每一栏都填了。
抬起头时,目光落在远处山坡上。野佩兰还在风里晃。
她记下位置。
转身准备回去。
脚刚抬,膝盖突然一软。
她扶住门框,站稳。
呼吸慢慢平下来。
她松开手,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