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浸了墨的宣纸,缓缓铺满汉水两岸。渔村中亮起了零星昏黄的灯火,倒映在漆黑如缎的江面上,碎成点点摇曳的金芒。晚风带着水汽和凉意吹拂而过,垂柳的枝条发出沙沙的轻响。
周芷若依旧在码头上忙碌着。她将渔网仔细地摊开,检查是否有破损的地方需要修补,那双本该执笔抚琴的纤纤玉手,此刻却灵巧地穿梭在粗糙的网线之间,神情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的父亲周父则在一旁收拾着船上的杂物,偶尔直起腰捶捶后背,发出满足又带着疲惫的叹息。
南宫宸并未离开,他依旧静立柳树下,仿佛在欣赏这江村夜色,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的存在,对于周家父女而言,如同一幅绝美画卷中突然多出的仙人笔触,既让人心生敬畏,又难免有些局促不安。
终于,周父将船上的东西都归置妥当,用一块破旧的油布盖好。他搓了搓手,再次看向南宫宸,脸上带着讨好的、属于底层劳动者面对显贵人物时特有的谦卑笑容:“这位公子,夜露寒重,您……您要是没什么吩咐,小的和小女就先回去了?”
周芷若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默默站到父亲身后,微微垂着头,但眼角的余光仍忍不住悄悄打量着那个沐浴在朦胧夜色与柳影中的青衫身影。她心中有些好奇,这位看起来就像传说中世家公子的贵人,为何一直停留在这简陋的码头?
南宫宸闻言,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周芷若身上,那目光平和而深邃,并无丝毫居高临下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璞玉般的欣赏。他微微一笑,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越:“老丈,明日一早,我等需渡江,不知可否劳烦你的船?”
周父一听有生意上门,而且是这般气度的客人,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点头哈腰地应承:“使得!使得!公子您放心,明日一早,小的定将船收拾得干干净净,保准平稳地将您和您的同伴送过江去!”他心中盘算着,这等贵人,渡资定然不会吝啬,或许能抵得上平日好几日的收入。
南宫宸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并非铜钱散碎银子,而是一锭硕大的银元宝,在朦胧的夜色与远处灯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而诱人的光泽。那银元宝足有十两之重,对于周家这样的渔户而言,简直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他将银元宝递向周父,语气依旧平淡:“这是定金,余下的,明日渡江后再付。”
周父看到那锭大银,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伸出粗糙布满老茧的双手,颤抖着,几乎不敢去接。他摆渡多年,何曾见过如此阔绰的客人?平日里渡一人过江,也不过几文铜钱而已!
“这……这……公子,太多了!实在太多了!用不了这许多……”周父连连摆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结巴,他虽然渴望,但老实本分的性格让他不敢接受这远超应得的财富。
躲在父亲身后的周芷若,也被那锭闪闪发光的银元宝惊住了。她从小到大,见过最多的钱恐怕也就是几钱碎银子,何曾见过这般成色的银元宝?她的小嘴微微张开,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但随即,她看到父亲惶恐推辞的样子,也连忙抬起头,看向南宫宸,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卑不亢的坚持:“公子,渡江之资无需如此之多。我爹爹撑船,一人只需三文钱,您和您的同伴即便人多,也……也远远不值这锭银子。请您收回吧。”
她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带着少女的清脆,却又有着超乎年龄的稳重。她没有因为巨额银钱而露出贪婪之色,反而和父亲一样,认为不该收取不义之财。
南宫宸看着周芷若那清澈见底、毫无杂质的目光,心中赞赏更甚。在贫寒中能坚守本心,不慕飞来横财,这份心性,远比她的容貌和根骨更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