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手还握着那截残剑,掌心冰凉。它不动了,像是认了主,也像是耗尽了最后一口气。
肩膀上的血还在流,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我没去擦,也没动。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碎星步三步连踏,拳劲灌剑劈开铁柱,最后反向冲入剑灵体内——这些都不是白来的。经脉里像被砂石磨过,呼吸一深,肋骨处就传来撕裂感。
但我知道现在不能停。
这剑不是死物,是执念凝成的东西。我能感觉到它在犹豫,在抗拒进入熔炉。要是我现在松手,前功尽弃不说,说不定还会被它的怨气反噬。
我盘膝坐下,左手指压住右肩伤口边缘,止住部分血流。右手缓缓抬起,将残剑横放在腿上。剑身裂痕密布,有些地方已经发黑,可就在那些裂缝深处,有一点青光忽明忽暗,像是快熄的火苗。
和我丹田里的青火,同一种颜色。
我闭眼,调出残碑熔炉中的源炁。一丝丝热流从丹田升起,沿着经脉慢慢游走,先绕过膻中穴的淤堵,再引向四肢末端。这是师父教的古武导引术,用来稳气息最管用。
酒囊贴着胸口,那块黑色碎片还在发烫,和残剑之间有微弱震动。我没理它。这时候分心,谁都救不了我。
等呼吸平稳下来,我睁开眼,看着腿上的残剑。
“你等的不是胜者。”我说,“是你懂的人。”
话落瞬间,残剑轻轻颤了一下。
我没有伸手推它,也没有强行牵引。我只是把心神沉进丹田,让熔炉的节奏放慢,像在等待一个老朋友进门。
一秒,两秒。
残剑忽然浮起,离地半寸。青光从裂缝中渗出,越聚越亮。它转了个方向,剑柄朝下,剑尖向上,像是对我行了个礼。
然后,化作一道流光,直坠丹田。
轰!
熔炉炸了似的,青火猛地蹿高,几乎撑破炉壁。我能感觉到那股执念在挣扎,在嘶吼,不肯被炼化。它守了三千年,就是为了这一刻被人理解,而不是被当成材料烧掉。
我咬牙,没退。
反而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识海里那段记忆上——山巅断剑之人跪在风雪中,剑断两截,他抱着半截残刃坐到死。那不是失败,是坚持。是他用自己的命,把“碎星”这两个字刻进了天地规则里。
我把这段画面,反向投进熔炉。
火焰一顿。
执念安静了。
它终于明白,我不是要毁它,是要带它走。
青火重新燃起,这次不再狂暴,而是缓慢地、均匀地包裹住残剑。煅烧开始了。每一丝裂痕都被拉开,每一道旧伤都被重铸。这个过程很慢,像熬药,急不得。
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一天,火势猛烈,我全身冒汗,衣服湿透又干,干了又湿。
第三天,火焰转为暗青,熔炉内部响起细微的噼啪声,像是剑纹在重组。
第五天,执念彻底消散,只剩下一团混沌星辉在炉心旋转,随我的呼吸起伏。
到了第七日。
火弱了。
星辉开始收缩,越来越紧,越来越亮。
我知道,快成了。
我没敢催它。这种时候,差一点都会让剑胚根基不稳。我只把残存的源炁收束到丹田外围,形成一层护壁,防止凝形时能量外泄伤及根本。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一声清鸣。
如星子落地,又似长剑初啼。
那团星辉猛然一缩,化作一柄短剑,静静悬浮在熔炉中央。
无锋,暗银色,表面浮着金色纹路,像是夜空里的星轨。剑身不长,也就一尺出头,但它一出现,整个石厅的空气都变了。
我伸手。
剑缓缓落下,落入掌中。
触感温润,不像金属,倒像是活的一样。它在我手里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回应。
就在这时,一股洪流从熔炉倒灌而出。
源炁!纯粹的、沸腾的源炁!
它顺着我手臂经脉奔涌全身,冲开一个个堵塞的节点。筋骨齐鸣,气血翻腾,凝气境初期那层壁垒,咔的一声,碎了。
我坐在地上,浑身发烫,皮肤下像有光在流动。修为实实在在地提了一截。这不是靠打出来的,是炼出来的,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