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谁的力?村民?政府?资本?还是——你们这些看不见的玩意儿?”我冷笑。
【所有。】系统说,【镇域境不是你一个人救火,而是把水引对方向。】
“可水一引对方向,总要有地方缺水。”我盯着那块图,“你这些年给我看的,不就是这个吗。”
系统沉默两秒:【所以我们才需要‘岗位确认’——有人得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突然觉得有点累,不是身体上的,是那种“好像有人把天花板掀开,让你看见楼上原来还有一层仓库”的累。
“你现在给我看这些,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签字?”我问。
【是,也不是。】
【你可以拒绝。】系统说得很淡,【只是无论 A 还是 b,都不会有“什么都不发生”这条路。】
我看着两条时间线,再看那行还在走的倒计时:【69:12:34】。
“你就不能学学电视台,给我多剪一版 c 选项?比如——我既不折寿,也把村救了,大家皆大欢喜?”我半开玩笑。
【那叫童话频道。】系统说。
我刚想再损它几句,画面突然一晃,整个灰屏像被一只手挡了一下。
有股烟味和酒味一股脑冲了进来。
“喂,小林——你搞什么,睡得跟死过去一样。”
有人拍了我一下脚掌。
我猛地一激灵,眼前一黑一亮,医院天花板又回来了。
病房灯没开,窗外夕阳快要掉下去,余光橘红一片。
床边多了一团灰不溜秋的影子,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网兜,里面西瓜和苹果挤在一起。
“二舅?”我愣了一下。
罗清——也就是我嘴里那个“罗半仙”,正往我床头挪椅子坐,屁股还没落稳先把塑料拖鞋踢到一边。
“叫什么二舅,喊我罗老师。”他哼了一声,“现在你级别比我高,叫二舅显得我占便宜。”
我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我躺床上挂盐水,你说我级别高?”
“你看不见罢了。”他叼着烟没点火,在指间打圈,“刚才从走廊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
他抬手指了指病房天花板:“你头顶上一大团东西,亮得跟夜市招牌似的。”
“少来。”我翻个白眼,“你上次还说我是走哪儿哪儿断电。”
“那是你刚开始乱带气的时候,现在不一样了。”罗清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像散了架,“你这回是真扛了一次镇域级的活。”
我心里一紧:“你也看见那……视图?”
“什么图不图的,我没你那破系统。”他撇嘴,“但这片地的龙气往哪儿走,我大概能摸个八九不离十。”
他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一把桃子似的东西,最后挑了个最小的苹果丢给我:“吃一点,压压惊,别总喝葡萄糖。”
我接过来咬了一口,酸甜一口,胃口被勾了点回来。
“你来干嘛?”我含糊不清地问。
“来看你还能不能骂人。”他笑了笑,“能骂,说明还有救。”
他沉默了一会儿,正经了一点:“上面的人给你说岗位的事了?”
我愣:“什么上面?县里?”
“我说的是,”他抬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这上面和这
我没说话。
罗清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你以为‘镇域人’这玩意儿,只是个说法?以前是真有编制的。”
“什么编制?”我被吊起一点好奇,“体制内?”
“半体制。”他咧嘴,“以前地师、堪舆这些活,朝廷不认账,百姓认账。有人专门负责一镇一域的大局气运,出了事,百姓说他没本事,朝廷说他迷信——骂两头,吃亏最大。”
“那干嘛还干?”我问。
“因为真有人不干心里过不去。”罗清轻轻敲了敲床沿,“你爷爷当年就差半步,他要是再年轻十岁,这岗位轮不到你。”
我抓紧了手里的苹果:“你早不说?”
“我说了你听吗?”他反问,“你十几岁的时候,连自己是欧皇还是灾星都搞不清楚。”
他凑近一点,眼神难得严肃:“我年轻那会儿,也玩过镇域那一套。扛了两年,觉得自己牛逼得不行,后来一个决策失手,整条支脉塌下去——死了几十口人。”
我心里一震。
“那之后我就知道了,”罗清自嘲地笑,“这条饭线,不是给人吃的。”
“你现在要我接这碗饭?”我盯着他。
“我只是来跟你说两句真话。”他摇头,“你不接,也会有别人被推上去。可能是你某个亲戚,可能是村里那个看上去最懂规矩的年轻人。”
他顿了一下:“但我敢打赌——别人扛不住,你可能还得回来收拾烂摊子。”
病房里静了一会儿,只剩点滴滴答。
“那你觉得,我接了,会活多久?”我问得很直白。
罗清愣了一下,骂:“我又不是医保局。”
他挠挠头,还是给了个实在的说法:“你本来命硬,扛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真要大灾不遇,大概就是……比原本少活几年到十几年。”
“那村呢?”我轻声,“村能多活多少?”
“这个我倒敢说。”罗清眼睛亮了一下,“只要你不瞎搞,古柳这一片,至少能少两场大灾,两三代人不用再像我们这样天天盯天看地。”
我把苹果剩下一半丢回盘子里,抬头盯着天花板那块不平的白漆,看得出神。
“二舅——”
“罗老师。”他不依。
“罗老师。”我改口,“你后不后悔,当年那次?”
“后悔啊。”他想也没想,“后悔得每天都想喝酒。”
“那你现在还劝我接?”我问。
“我只告诉你结果。”他摊手,“你要是想当个清清白白的个人,就走 A 方案,离开古柳,别再回来看。”
“你要是想让这片地以后少死人,就走 b 方案,当个一身灰的‘镇域人’。”
他看着我,慢慢补了一句:“没有 c 方案——那个叫做做梦。”
我们两个都没说话。
外面的天终于黑透,病房灯还没开,只有走廊漏进来一点光,落在床边,像一道模糊的界线。
手机屏幕轻轻震了一下。
我低头一看,系统那行倒计时又跳了一格:【68:47:03】。
?】
【是 \/ 否 \/ 暂不选择】
我盯着那三个选项,手指在屏幕上方停了一秒,又收了回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答?”罗清问。
“等我不想吐的时候再说。”我叹了口气,“现在一想到要给别人当避雷针,我就反胃。”
罗清笑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脚:“你这反应,倒是很正常。”
他站起身,提起网兜:“行了,我该走了。你再想想——”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小林,记住一句话——”
“镇域人,不是天选,是被剩下的那一个。”
“你要是不想让更蠢的人来干,那就权衡一下,看看你到底愿不愿意被剩下。”
门轻轻合上。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屏幕上的【是 \/ 否 \/ 暂不选择】,指尖发麻。
——倒计时还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