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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静夜轮流谈:他们问我接不接这“镇域人铁饭碗”(2 / 2)

“你要不扛,就干脆利落说不,

别再半夜一个人跑了。”

她说完,

转身就走,

连杯水都没喝。

——

杨静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她提着一袋水果,

穿着那件永远洗得有点旧的衬衫,

整个人安静得像哪间教室里刚下课的老师。

“你这次,算是顶着‘立功’的名号住院。”她笑。

“老师我立功了,要不要给我加点平时分?”我接话。

“加个屁。”她白了我一眼,“

你这种立功方式,

在我这儿只能扣分。”

她坐下,

没急着问话,

只是帮我把床头摇高一点,

动作娴熟得像在照顾哪个发烧学生。

“我看了那份通报。”她说,“

写得还行。”

“至少没有把所有功劳写在你一个人身上。”

“我要求的。”我说。

她点点头:“

这是你这几年做得最像人的一件事。”

“你以前,总喜欢给自己加戏。”

她看着我,“

‘我欠他们’、‘我该还’、

听上去很感人。”

“但你别忘了,

所有把自己当救世主的人,

最后都特别容易死得不明不白。”

“教育上有个词叫‘过度承诺’。”

她慢慢说,“

你以前就是典型,

对自己、对村里,都过度承诺。”

“这次,你起码学会了在通报里写‘镇村两级干部和广大群众’。”

“所以我来问你一句——”

她看着我,目光很稳,“

你接不接,这个镇域岗位?”

我吸了口气:“

我还在想。”

“你可以接,

也可以不接。”她点头,“

但不管怎么选,

你要记住:

你不是来赎罪的。”

“你是来工作的。”

“工作就有上下班,

有请假,

有轮班。”

“别再拿‘我欠他们’这句话当挡箭牌,

逼自己往死里冲。”

她站起来,把水果放到桌上:“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

沈瓷来了。

她没敲门,

像一阵风一样从门缝里钻进来,

身上还是那件宽松衬衫,

脖子上的罗盘挂得松松垮垮。

“你医院也挺会选地方的。”

她看了一眼窗外,“

刚好在一条明线和一条暗线的交界。”

我苦笑:“

谢谢专业评价。”

她走到床边,

没有坐,

只是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镇域岗位确认要到了?”她问。

“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跟你说过。”她淡淡,“

再往上一阶,你就不仅是古柳的事。”

“你这条龙,

连着整条支脉。”

“你要是接,”她看着我,“

以后有的事,就不只是‘这个村要不要淹’,

而是‘这一片要不要断电、那一块要不要停工’。”

“你要是不接,”她耸肩,“

也会有人接。”

“龙不会因为你怂,就不找人。”

她顿了一下,声音放轻了一点:

“我来,是想告诉你——

在我们那一行,

没人会要求一个人扛一整条龙。”

“镇域协作,

本来就该是常态。”

“你之前那种扛法,”

她看着我手背上的青筋,“

在我们眼里叫——

‘自杀式承运’。”

“挺帅的,

也挺蠢。”

我沉默了几秒:“

那你呢?

你希望我接,还是不接?”

她想了想,

认真答:“

从职业角度,我希望你接。”

“因为你已经熟悉这条龙,

也已经付过学费。”

“从人角度——”

她微微一笑,“

我希望你接,

但别再当成你一个人的案子。”

“把我们这些人,

都拖下水。”

她说完这句,

才在床边坐下,

伸手在我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再往上一步,”她低声说,“

就不只是古柳的镇域人,

是整条支龙链上的节点。”

“节点,有一个好处。”

“断的时候,

不会只断你一个。”

她起身,往门口走,

背影瘦瘦的,

却比任何一次都稳。

——

最后一个来的是疯二舅。

他进门的时候,

身上还带点酒味,

但这次走路是直的,

眼神也是清醒的。

“哟,”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医院不让带酒,

我给你带了酸奶。”

“你良心发现了?”我惊讶。

“少废话。”他说,“

我就问你一句——

他们问你问累了没?”

“差不多。”我苦笑。

“那我不问。”

他把酸奶往桌上一扔,“

我只讲一件事。”

“当年啊,”他往椅子上一瘫,“

我师父也问过我一次。”

“那时候我跟着他跑来跑去,

看水库,看泥石流,看山火。”

“有一天,他说——

‘这条线,迟早要有人接。

你愿意不愿意?’”

“我当时年轻。”

他笑了一下,“

觉得自己特别牛逼。”

“什么镇域啊,

什么龙啊,

来啊。”

“结果呢?

第一次遇上真事故,

我慌了。”

“我算慢了几分钟,

那条沟下边的两户人家,

一家死了一个。”

他抬手比了个数字:“

俩。”

“那之后,

我就知道——

我不配当那个岗位。”

“我可以当帮忙的人,

当参谋,

当半仙。”

“但我没那个胆子,

再去签那张看不见的合同。”

他看着我,

眼神第一次完全没有笑意:

“你现在站在我当年站过的地方。”

“你要是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个胆,

现在说不,

一点问题没有。”

“我拦住所有骂你的人,

跟他们说——

‘轮到你,你也不敢。’”

“你要是觉得,

你能比我好一点,

能扛得久一点,

那你就接。”

“接了之后,

别怪。”

“别怪这个岗位不讲情面,

别怪这条龙偏心,

更别怪别人不理解你。”

他站起来,

走到床边,

伸手重重在我肩上拍了一下。

“我这一辈子,

最不甘心的事,

就是没把这条线守到底。”

“你要是接了,

就当帮我补一回锅。”

“你要是不接,

也行,

我就当——

老天没给我后手。”

说完,他转身就走,

没等我回话。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瞬,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

夜深得连走廊都听不见脚步声的时候,

系统终于出现了。

没有音效,

没有动画,

只是我的视野里,

病房的天花板慢慢暗下来,

一行行字浮在上面。

【岗位确认:古柳镇域承运人(试点)。】

【模式:可申请“协作版”。】

【是否正式就任?】

【是 \/ 否】

两个字在我眼前轻轻闪动,

像心电图末尾那一点点亮起又熄灭的光。

我抬起右手,

手指悬在空中,

离“是”和“否”都差了半寸。

小杏骂我的声音、

梁思曼算账的语气、

顾晚星那句“别为了镜头扛”、

罗雨薇报告上的红字、

杨静“你是来工作不是来赎罪”、

沈瓷“节点不会只断你一个”、

二舅“你要是接,就别怪”的那一句——

全在这一刻,一股脑儿涌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

手指往前一点点挪。

屏幕上,

“是 \/ 否”两个字,

在我指尖下微微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