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觉继续:“再者,第三名死者指甲缝有青鳞粉。青鳞粉多用于防水或邪祭。若只是普通落水,怎会沾上此物?除非…尸体曾被拖行于涂有青鳞粉的地面,或死后经特殊处理。”
他顿了顿,看向赵铁山:“大人,此案,恐怕不是意外。”
赵铁山沉默良久,忽然冷笑:“小子,你很聪明。但聪明人,往往死得快。”
他转身,冷冷道:“既然你‘推’出来了,那正好。明日卯时,随我去桑水河现场复勘。若你推的是假,就地正法;若是真…本官保你升任红衣校尉。”
林不觉拱手:“属下遵命。”
赵铁山走到门口,忽又停住,背对着他,声音低沉:
“还有…你刚才,是不是还‘推’出了别的?”
林不觉心头一凛。
他刚才观察赵铁山时,注意到几个细节:
左手无名指有一圈极淡的戒痕,但此刻无戒;
衣领内侧有陌生脂粉味,非夜巡司常见香型;
腰带扣松动,似被人用力扯过;
进门时眼神闪烁,语气焦躁,右手无意识摩挲左袖内侧。
结合这些,他推断:赵铁山最近遭遇情感背叛,且对象极可能是他信任之人——或许是府中侍妾,或许是某位权贵家眷。
但他绝不能说“我看出你被绿了”。
于是他故作沉吟,缓缓道:
“大人,属下只是觉得…您最近情绪不稳,衣冠微乱,似有家宅之忧。若因此影响公务,恐被有心人利用。”
赵铁山浑身一僵。
缓缓转身,双眼如刀:“你…怎么知道?”
林不觉一脸无辜:“大人,您腰带扣松了,衣领有陌生脂粉,指上戒痕新褪——这些细节,任何一个细心人都能注意到。属下只是…多想了一步。”
赵铁山盯着他,良久,长叹一声:
……
赵铁山盯着他,良久,长叹一声:
“…难怪你能看穿桑水河的破绽。”
他转身离去,背影竟有些佝偻。
临出门前,他丢下一句话:
“今晚别睡太死。有人…不想让你活到明天。”
林不觉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赵铁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行,威胁收到。”他低声说,“但我这命,现在值三两银子抚恤金,谁要谁拿去——前提是他能摸进这鬼地方。”
他没碰那半块杂粮饼。
而是走到门边,把门闩插紧,又搬了张沉重的木架抵住门板。接着,他从卷宗堆里抽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缠在手腕上——万一有人破门,铁链拖地会发出声响。
做完这些,他靠墙坐下,背脊紧贴冰冷的砖面,眼睛半睁,耳朵捕捉着每一丝风声。
夜巡司西角门偏僻,但正因偏僻,才最适合杀人。
他知道,自己今天那番话,已经踩到了某些人的痛处。桑水河案背后若真牵扯户部高官,那他这个“多嘴的新人”,就是最好的灭口对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更鼓敲了三更。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瓦片被踩动。
林不觉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只有一块黑铁腰牌,连把匕首都没有。
他眯起眼,盯着门缝。
月光下,一道细如发丝的黑影,正从门底缓缓渗入。
是迷香。
他立刻捂住口鼻,侧身贴墙,屏息不动。
那黑影停了片刻,似在确认屋内是否有人入睡。
随后,门闩被一股巧劲轻轻拨动。
林不觉心跳如鼓,却纹丝不动。
他知道,此刻任何反应都可能暴露自己清醒的事实。
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道黑衣人影闪身而入,手中短刃泛着寒光。
那人脚步极轻,直奔床铺——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糟……”黑衣人刚要转身,脚下却踩中一卷散落的卷宗,纸页哗啦作响。
就在这瞬间,林不觉猛地扬手,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石灰粉(从墙角剥落的旧灰)撒向对方眼睛!
“啊!”黑衣人惨叫,短刃脱手。
林不觉不恋战,趁机撞开后窗,翻身跃入院中。
夜风扑面,他头也不回,直奔夜巡司内卫值房方向狂奔。
身后,黑衣人怒吼追来。
但刚跑出十步,数道黑影从屋顶跃下,刀光如电。
“夜巡司重地,擅闯者死!”
是值夜的黑衣卫。
黑衣刺客见势不妙,转身遁入黑暗,消失无踪。
林不觉扶着墙喘气,手心全是冷汗。
一名黑衣卫走近,冷冷问:“你就是新来的9527?”
“是。”他点头,声音还有些发颤。
“赵总管吩咐过,若有人夜探冷案库,不必留活口。”黑衣卫顿了顿,“你命大。”
林不觉苦笑:“命不大,工资还没领呢。”
黑衣卫没笑,只丢下一句:“天亮前别睡,天一亮,跟赵总管去桑水河。”
说完,人影消失在屋檐。
林不觉站在院中,望着渐褪的月色,终于松了口气。
他没回冷案库。
而是靠在廊柱下,抱膝而坐,睁眼到天明。
梦?他不敢做。
但脑海里,还是闪过前世队长的声音:“小林,那个纹身,查出来了吗?”
他没回答。
因为现在,他得先活过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