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村口不远处的几户人家,有村民闻声从破旧的窗户或门缝里悄悄张望。
看到尘夜这副卑微怯懦的样子,眼中流露出麻木与同情。
随即又像是怕惹祸上身般,默默缩回头去,关紧了门窗。
他们的反应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又要有无辜的外乡人要遭殃了。
等到尘夜兄妹走近,那两个充当守卫的土匪目光便像黏在了尘铃身上一般,贪婪地上下打量着,几乎完全忽略了走在前面的尘夜。
尽管尘铃经过伪装后容貌平平,但那份修成九转玉骨后由内而外散发的清灵气质,宛如淤泥中的白莲,在这等穷乡僻壤显得格外扎眼,对这帮匪徒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尘铃被那毫不掩饰的淫邪目光看得极不舒服,脸上闪过明显的厌恶,下意识地朝哥哥身后缩了缩,小手轻轻拽住了尘夜的衣角。
其中一个土匪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咧开一嘴黄牙,语气变得“热情”起来,却更显猥琐:
“哦!借宿啊?多大点事儿!来来来,哥几个带你们去我们寨……
哦不,去我们村里最好的地方住!保证让你们,尤其是这小妹子,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就要上前来拉尘铃。
尘夜适时地微微侧身,看似无意地抖动了一下肩膀,背后粗布包裹着的血蜕傀衣匣里,立刻传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银锭碰撞声。
这声音对于常年干着打家劫舍勾当的土匪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两个土匪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
真是走了大运!不仅有个气质不俗的小美人,还是个背着大量银钱的肥羊!
“好好好!跟我们来,跟我们来!”
两人的态度更加“热络”了,转身在前面带路,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份“大礼”献给寨主邀功,低声窃语着:
“快去通知寨主!这回可是大肥羊,等寨主玩高兴了,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尘夜牵着尘铃,默默跟在后面,目光平静地扫过沿途破败的屋舍和那些面黄肌瘦、眼神躲闪的村民。
他心中暗自摇头。
原本,他确实可以选择更简单直接的方式——
等到夜深人静,凭借修为悄无声息地潜入,将匪徒尽数诛杀,再将血蜕傀衣匣扔进那所谓的“靑鹰寨”便可。
但当他看到妹妹那双依旧清澈、对世间险恶认知尚浅的眼睛时,他改变了主意。
石溪镇的妖魔是外来的威胁,而眼前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压迫、欺凌、麻木不仁,才是这片土地上更普遍、更根深蒂固的残酷。
尘铃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不可能永远将她庇护在真空之中。
她需要亲眼见识,亲手触碰,才能真正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才能在未来独自面对时,有所准备。
他们兄妹曾沦落为最底层的乞丐,在泥泞中挣扎求存。
但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尘夜也总是想方设法将妹妹护在身后,让她尽可能少地直面那些赤裸的恶意。
正因为那时的他们太过渺小卑微,如同被世界遗忘的尘埃,反而在一定程度上避开了许多针对性的贪婪与迫害——
谁会去贪图一个乞丐身上根本不存在的钱财?
谁又会去垂涎一个终日食不果腹、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呢?
尘夜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身后的尘铃。
只见妹妹的脸色十分难看,铁青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厌恶。
目光扫过那些瑟缩的村民时,又流露出深深的同情与无奈。
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整个村子里,没有任何人敢上前提醒他们一句,
或者流露出丝毫帮助之意,只有麻木的观望和习以为般的沉默。
“没有人来帮我们……他们,是不是都已经认命了?”
尘铃在心中无声地问着自己,一种沉重的压抑感笼罩着她。
尘夜没有出声安慰或解释。
他知道,这种对人性阴暗面与现实无奈的初步认知,是尘铃成长道路上必须独自跨过的一道心坎。
他所能做的,便是在她身边,引导她,保护她,让她在安全的前提下,逐步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