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昭心头一紧,没想到侯爷会突然问起这个。她垂眸,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低声道:“是。家乡遭灾,爹娘带着奴婢逃难,路上……没熬过去。” 这是她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此刻说出来,心里却莫名涌起一丝真实的酸楚。
“逃荒……”顾昭之低声重复,目光依旧看着火光,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很苦吧?”
林晚昭沉默了一下,想起刚穿越时那段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的日子,点了点头:“嗯。饿,冷,怕……看不到明天。” 她的声音很轻。
“怕……”顾昭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墨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本侯……也怕过。”
林晚昭惊讶地抬起头。侯爷……也会怕?
顾昭之没有看她,只是望着火光,声音低沉而平静:“父母去时,本侯尚幼。偌大侯府,虎狼环伺。怕爵位不保,怕家业倾颓,怕……守不住父母留下的基业。” 他说的很平淡,但那寥寥数语间透出的沉重压力,却让林晚昭心头微震。原来,这看似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侯爷,也曾有过那样艰难恐惧的岁月。
“那……侯爷家乡过年,有何习俗?”林晚昭忍不住问道,想打破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顾昭之似乎从回忆中抽离,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侯府规矩,无甚新奇。祭祀祖先,宴饮守岁,与京中勋贵一般无二。” 他顿了顿,反问道:“你呢?你……家乡的除夕,如何过?” 他刻意加重了“家乡”二字,目光带着探究。
来了!林晚昭心里警铃微作。她打起精神,用之前模糊的说辞应对:“奴婢家乡偏远小村,除夕夜……也是阖家团聚,吃年夜饭,放爆竹……对了,还会……‘看春晚’!” 她差点咬到舌头!春晚?!这词儿怎么蹦出来了!
“‘看春碗’?”顾昭之挑眉,显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呃……就是……大家围坐在一起,看……看村里老人表演节目!唱戏!讲故事!”林晚昭赶紧补救,语速飞快,“守岁到子时,长辈会给晚辈发‘压岁钱’,用红纸包着,讨个吉利!” 她着重强调了压岁钱,试图转移话题。
“压岁钱?”顾昭之似乎对这个更熟悉些,点了点头,“京中亦有此俗。” 他不再追问,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灶火温暖,酒意微醺,窗外的爆竹声似乎也远去了。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偶尔啜一口酒,吃一粒花生。林晚昭起初的拘谨和警惕,在这奇异的静谧与暖意中,不知不觉地消散了许多。她偷偷抬眼,看着火光映照下顾昭之沉静的侧脸,少了平日的清冷疏离,多了一丝难得的平和。
顾昭之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眸看来。四目相对,林晚昭像受惊的小鹿般慌忙低下头,假装研究杯中的酒。
顾昭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和低垂的睫毛,火光在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跳跃,如同落入凡间的星子。他心中那点因前院喧嚣和过往沉重带来的烦闷,竟奇异地被这小小的厨房、温热的酒液和眼前这鲜活的身影驱散了。
这清冷的守岁夜,似乎……也并非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