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厨娘?那……那以什么身份?侯爷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跳骤然失序,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腔,比刚才品酒成功时跳得还要激烈一百倍!脸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手腕处被他指尖触碰的地方,也像是有细小的电流蹿过,带来一阵阵酥麻。
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昭之。他依旧是她熟悉的那个清冷矜贵的侯爷,可此刻,他的眼神却不再是她熟悉的平静无波,那里面翻涌的、她看不懂却本能地感到心慌意乱的情绪,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侯……侯爷……”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细如蚊蚋,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无措,“您……您说什么?我……我没听清……”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想抽回自己的手,逃离这让她心跳失控、头脑发昏的氛围。
然而,顾昭之却没有松开手。他看着她那副惊慌失措、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从她慌乱的眼睛,移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再到她泛着诱人光泽的唇瓣。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停滞了。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那愈发浓烈的、醉人的酒香。
林晚昭被他看得浑身发软,脑子更像是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完全理不清头绪。侯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怎么可能?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安远侯!而她……她只是个厨娘啊!就算现在有了些虚名和差事,本质上还是……
可如果不是那个意思,他为什么要说“不是以厨娘的身份”?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为什么要这样握着她的手不放?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旋碰撞,让她更加晕眩。酒精的后劲似乎在这一刻全面袭来,混合着这巨大的冲击和心悸,让她腿脚发软,几乎站不稳。
顾昭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摇晃,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稳在了原地。他的拇指,似乎无意地、轻轻在她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是一道惊雷,彻底击穿了林晚昭最后的防线。她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终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撞到身后的矮几。
“我……我……”她语无伦次,脸红的快要滴血,根本不敢再看顾昭之的眼睛,“酒……酒好像有点上头……我……我去看看小桃的菜做好了没!”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托盘和那两个宝贝的小陶罐都顾不上了,转身就冲出了书房,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她仓皇地关上,隔绝了室内那令人窒息的暧昧,也隔绝了顾昭之停留在她背影上的、深邃难辨的目光。
顾昭之独自站在书房内,鼻尖还萦绕着“澄泉酿”的凛冽和“金露酿”的芬芳,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肌肤的温热与细腻触感。
他缓缓走回书案后,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听竹轩的方向。春日午后的阳光明媚而温暖,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想起她刚才那副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模样,想起她亮得惊人的眼睛和绯红的脸颊,想起她这些日子以来废寝忘食的专注和成功后纯粹的喜悦……还有,她刚才品酒时,那毫无阴霾的、灿烂得过分的笑容。
不是以厨娘的身份……
这句话,在他心中盘桓已久,今日借着酒意,终于说出了口。或许有些仓促,或许会吓到她。但,他并不后悔。
他知道她的特别,她的鲜活,她的坚韧,她那份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能创造出美好与希望的奇妙能力。他早已习惯身边有她的气息,有她带来的美食、笑声和那些看似天马行空却总能落地的奇思妙想。他想要守护这份特别,这份鲜活,让她可以一直这样明亮地、自由地做她想做的事。
而“留在侯府”,给她一个更名正言顺、更安稳无忧的身份,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至于她的慌乱和逃避……顾昭之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无妨。
来日方长。
他有的是耐心。
而此刻,听竹轩内,却是另一番兵荒马乱的景象。
林晚昭一路跌跌撞撞冲回自己的屋子,“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脸烫得吓人,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手腕处被他握过的地方,明明已经松开,却仿佛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和最后那一下轻柔的摩挲,带着一种奇异的酥麻感,一路从手臂蔓延到心尖。
“不是以厨娘的身份……不是以厨娘的身份……”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敲得她头晕目眩,心慌意乱。
“天啊……侯爷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林晚昭捂住滚烫的脸,滑坐到地上,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发出懊恼又无措的呻吟。
她不是傻子,就算酒精让她反应迟钝,那句话里的潜台词也再明显不过。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太突然了!太不真实了!那可是顾昭之!安远侯!京城无数贵女梦寐以求的夫君!而她……她只是个穿越来的社畜,靠着点厨艺混口饭吃的小厨娘啊!
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像天上的云和地里的泥!就算现在她有了点虚名,得了皇帝几句夸奖,掌管着酱坊酒坊,可本质上,她还是个奴婢,是个“行走”啊!
侯爷怎么会……怎么会对她……
林晚昭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会儿是顾昭之平日里清冷疏离的模样,一会儿是他刚才握着她的手、用那种深邃眼神看着她的样子;一会儿是他评价菜品时吝啬的“尚可”,一会儿是他赐名“金露酿”时清晰的赞赏;一会儿是他救她于野猪蹄下、为她挡去宫中明枪暗箭的挺拔背影,一会儿是他刚才那句低沉而清晰的“晚昭”……
各种画面和声音交织碰撞,让她本就因酒意而昏沉的脑袋更加疼痛欲裂。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担忧,“您不是去给侯爷送酒了吗?怎么跑回来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酒喝急了不舒服?”
林晚昭猛地抬起头,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模样肯定被小桃看见了。她连忙爬起来,打开门,强装镇定:“没……没事!就是那‘金露酿’后劲有点大,我……我回来歇歇。”
小桃狐疑地看着她家小姐那张红得不正常、眼神飘忽的脸,又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酒气,信了几分,但还是担心:“那您快躺下歇会儿!张妈妈的小菜都准备好了,我还说侯爷会不会传膳呢……”
“不……不用了!”林晚昭连忙摆手,她现在哪还敢见顾昭之?“侯爷……侯爷可能还有公务要忙!菜……菜你们分着吃了吧!我……我头晕,想睡会儿!”
她不由分说地把小桃推出去,再次关上门,还上了闩。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林晚昭缓缓滑坐在地。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透过窗纸,在她身上洒下暖色的光斑。
书房里那令人心悸的一幕,顾昭之那低沉的话语、深邃的眼神、指尖的温度……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被他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微凉触感。
“留在侯府……不是以厨娘的身份……”
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心跳依旧杂乱无章,但最初的惊慌失措过去后,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
有不敢置信,有惶恐不安,有身份悬殊带来的自卑和退缩……但似乎,在层层叠叠的负面情绪之下,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和……隐秘的欢喜?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慌乱,猛地甩甩头,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去。
“不行不行!林晚昭你清醒一点!”她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侯爷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或者是酒喝多了说的醉话!对!醉话!他自己不也喝了‘金露酿’吗?那酒后劲那么大……”
她努力给自己找着理由,可心底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顾昭之像是会轻易被酒影响、胡言乱语的人吗?
她想起他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想起他即便饮酒也从未失态的样子……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啊啊啊!烦死了!”林晚昭哀嚎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里。酒精的后劲、情感的冲击、纷乱的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疲惫不堪,脑子越来越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小桃来敲过两次门,送来了醒酒汤和清淡的粥菜,林晚昭只含糊应了,却没什么胃口。
她终于撑不住,拖着发软的身子爬上床,连衣裳都没力气换,就这么和衣躺下了。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听竹轩内,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的虫鸣。
林晚昭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一会儿是顾昭之握着她的手,重复着那句话;一会儿是她自己抱着酒坛子在酒坊里忙碌;一会儿又是贵妃狰狞的面孔和雪儿漂亮的异色瞳眸……
而在主院书房,灯烛燃至深夜。
顾昭之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矮几上那两个被林晚昭遗忘的小陶罐,以及旁边两只孤零零的白瓷酒杯。
他起身走过去,拿起那只属于林晚昭的、还残留着一点“金露酿”酒液的杯子,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方才的体温和慌乱。
窗外月色如水,静静地流淌进来,照亮他清俊的侧脸,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抹从未示于人前的、柔和而笃定的光芒。
醉语或许有之,但真情,从不作假。
夜还很长,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似乎才刚刚步入一个崭新的、充满未知与甜蜜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