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驶离公路,真正进入了草原腹地。最初还能见到零星的蒙古包和成群的牛羊,随着不断深入,人烟愈发稀少,最后彻底消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辆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草甸、戈壁和沙丘组成的土黄色巨毯上艰难前行。
这里的路,已经不能称之为路,只是前人车轮碾出的模糊车辙印,时断时续,颠簸得让人怀疑人生。狂风卷着沙砾,永不停歇地拍打着车窗,发出细密而恼人的声响。天空高远得令人心慌,云影在地上投下快速移动的斑块,更添几分苍凉与寂寥。
“好家伙,”黑瞎子紧握着方向盘,对抗着坑洼地面传来的剧烈震动,嘴里还不忘调侃,“这地方,用来拍外星科幻片都不用搭景。我说花儿爷,你梦里那倒悬古城,选址眼光挺独特啊,专挑这种快递不包邮的地方。”
解雨臣没有理会他的贫嘴,目光始终投向窗外,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隐藏着水域或遗迹的地形起伏。他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霍秀秀传来的卫星地图和根据他梦境描绘出的简易示意图,不断与眼前的实景进行比对。
吴邪被颠得七荤八素,脸色有些发白,强忍着不适记录着行进路线和方位。张起灵则依旧沉静,只是偶尔会抬眼望向远方的某处,眼神深邃,不知在感知什么。
根据霍秀秀提供的、那个大致位于锡林郭勒盟西北部的坐标范围,以及解雨臣梦中“黑色湖水”的意象,他们开始像梳子一样,在这片广袤区域寻找任何可能与“湖”或“暗河”相关的迹象。
几个小时过去,除了偶尔出现的、因季节原因即将干涸的小水洼,一无所获。疲惫和焦躁开始像车外的风沙一样,无声地侵蚀着车内狭小的空间。
就在天色渐晚,准备寻找合适地点扎营时,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小黑点。靠近了些,才发现是一个骑着匹瘦马、赶着二三十只羊的老年牧羊人。老人穿着厚重的、油光发亮的蒙古袍,脸上刻满了风霜与岁月的沟壑,眼神浑浊,如同这荒原本身。
在这片近乎绝境的地方遇到活人,无疑是意外的惊喜。黑瞎子停下车,脸上堆起他自以为最和善(但在墨镜加持下依旧显得有点不像好人)的笑容,下车用半生不熟的蒙语夹杂着汉语打招呼:“老人家,问个路!”
老人勒住马,警惕地看着他们,以及他们身后那两辆满是尘土却明显不凡的越野车,没有作声。
黑瞎子比划着,试图询问附近是否有比较大的湖泊或者河流。解雨臣也下了车,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但那份清冷出尘的气质,在这荒原上显得格外突兀。
老人浑浊的目光在解雨臣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他们车上隐约可见的工兵铲和勘探器材,脸色微微一变。他嘴唇嗫嚅了几下,用极其生硬、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
“黑……黑水湖……魔鬼……魔鬼的眼睛……不要去……不能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源自骨髓的恐惧,说完,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不祥,慌忙扬起手中的鞭子,驱赶着羊群,头也不回地朝着与他们目标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去,很快便消失在暮色渐浓的荒原中。
“黑水湖?魔鬼的眼睛?”吴邪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牧羊人那惊恐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或开玩笑。
“看来找对地方了。”黑瞎子摸着下巴,墨镜反射着夕阳的血色余晖,“名字都打听出来了,黑水湖,听着就跟你那黑水湖底的梦对得上。至于魔鬼的眼睛……”他嗤笑一声,“装神弄鬼,爷专治各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