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攀登时更加艰难百倍。
肆虐的风雪虽已停歇,但深厚的积雪、湿滑的冰面、以及无处不在、足以吞噬生命的冰裂缝隙,让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更重要的是,他们带着一个完全失去意识、生命如同风中残烛的黑瞎子。
张起灵走在最前,用那根充当探路杖的枯枝,小心翼翼地点探着前方的每一寸雪地,他的背影在苍茫的雪色中显得愈发孤峭而可靠。吴邪和王胖子紧随其后,两人用临时扎成的简陋担架——由两根较直的枯枝和撕碎的衣物、背包带缠绕而成——抬着黑瞎子。担架粗糙,行进中不可避免的颠簸,每一次都让后面负责稳定和警戒的解雨臣眉头紧锁。
黑瞎子躺在担架上,毫无生气。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唯有解雨臣隔一段时间俯身去探他颈侧时,指尖下那丝微弱到极致、却始终未曾彻底断绝的脉搏,才能证明他还在与死神进行着最后的拉锯。
“歇……歇一会儿……不行了……”王胖子第一个撑不住,将担架的一端小心放下,自己则一屁股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发青,嘴唇冻得乌紫。他的体力本就消耗巨大,抬着担架更是雪上加霜。
吴邪也几乎虚脱,靠着岩壁滑坐下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起灵沉默地走回来,查看了一下黑瞎子的状况,又看了看几乎到达极限的吴邪和王胖子,冷峻的眉眼间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解下腰间最后一个水壶,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底的水,递给了王胖子。
解雨臣没有坐下。他跪倒在担架旁,第一时间去确认黑瞎子的状况。手指触及那冰冷肌肤下的微弱跳动,他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半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严寒是重伤者最大的敌人。
他毫不犹豫地解开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外套,仔细地盖在黑瞎子身上,将他裹紧,尤其是心口和脖颈处。他自己则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寒风瞬间穿透,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嘴唇也迅速失去了血色。
“小花!你……”吴邪见状,想阻止。
“无妨。”解雨臣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他伸出手,用自己还算温热的掌心,极其轻柔地覆在黑瞎子冰冷的脸颊上,试图传递过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他看着黑瞎子紧闭的双眼,那长长的睫毛上结了一层细小的冰晶,如同濒死的蝴蝶。
“坚持住,”他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在黑瞎子耳畔说道,气息化作一小团白雾,“我们很快就下山了。”
就在这时,黑瞎子的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痉挛了一下,眉头无意识地蹙紧,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呓语。
解雨臣的心猛地被揪紧!他立刻凑得更近。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