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后来……就真的再也没见过她。
再后来,他遇见了柳廿晚。
那是在一次仙魔大战的战场上。硝烟弥漫,尸横遍野。柳廿晚一身青衣,持剑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回过头对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像阴霾里漏下的一线天光。
她说:“喂,仙君,搭把手?”
他鬼使神差地伸了手。
这一搭,就是几百年。
廿晚和妩月完全不一样。她洒脱,爽利,爱笑,眼里永远亮着光。她会拉着他去人间看花灯,会偷偷在他炼丹时往炉子里扔奇怪的药材,会在他讲经时趴在桌上打哈欠,被发现了就眨眨眼,理直气壮地说:“仙君讲得太深奥了,我这不是……消化消化嘛。”
他拿她没办法。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只是……不想有办法。
他的无情道动摇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平淡,却安稳。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所谓的“道” 不是无情大道,而是脚下这条路,身边这个人。
再后来……
记忆到这里变得支离破碎,像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闪着刺眼的光。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找到了云妩月,质问她,和她动手。可打到最后,云妩月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说:“云岑,你以为你能赢我?”
她说:“我要你永远记住我……用你最厌恶的方式。”
再然后——
是深入骨髓的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种进了他体内,顺着经脉一路蔓延,最后扎根在灵根深处。那东西阴冷,粘稠,带着令人作呕的诱惑力……和云妩月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听见她贴在耳边,轻声说:
“这是魅魔体……我给你的‘礼物’。”
“下一世,我们再见。”
记忆的洪流终于退去。
云涯瘫坐在那片虚无的黑暗里,浑身冷汗,喘得像刚死过一回。眼前的白衣魂魄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一点微弱的光晕,还在那儿静静悬着。
“所以……”云涯抬起头,声音哑得厉害,“你就是……云岑?”
白衣魂魄——或者说,云岑的残魂——轻轻点了点头。
“那魅魔体……”
“是她种下的。”云岑的残魂终于开口,声音空灵,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为了……这一世留住你。”
云涯闭上眼,脑子里乱成一团。
怪不得……怪不得他对云妩月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怪不得她看他时的眼神那么复杂,像恨,像怨,又像……执着了千年的不甘。
“那廿晚呢?”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睁眼,“她这一世……”
“在柳念婉体内。”云岑的残魂声音越来越轻,“我耗尽最后这点残魂之力,才找到机会把记忆给你……时间不多了。”
光晕开始剧烈闪烁,像风中残烛。
“云涯,”残魂最后说,“这一世……别走我们走过的路。”
话音落下,光晕“噗”地一声,彻底消散。
黑暗重新吞没一切。
云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碰撞,最后慢慢沉淀下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残忍的真相。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