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刚起,就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拍碎。凌霄宗已毁,仙骨已折,他如今不过是魔宫深处一件苟延残喘的“东西”,还有什么资格清高?活下去…才有希望。哪怕这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
他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夏白芷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失望于他过于平静的接受。她站起身,玄色丝袍如水般滑落,恢复了平日那种冰冷的掌控姿态。“东西,我会让人备好。你只需…配合。”
她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云涯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很轻,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夏白芷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背影明显绷紧了。
云涯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用尽全力,才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你…昨夜…叫我什么?”
魔宫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了。
夏白芷的身体僵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尊黑曜石的雕塑。过了几息,她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魔宫血光映照下的冰冷和…一丝被戳穿的狼狈与恼怒。那半面魔纹似乎都变得格外狰狞。
她盯着云涯,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看看他问这话到底是何居心。
云涯平静地回视着她,眼神里没有试探,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答案的执拗。
两人就这样在污秽的红光中对视着,无声的角力。
最终,夏白芷先移开了视线。她下颌线绷得死紧,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坚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有外人在的时候,叫‘主人’。”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云涯脸上,那眼神深处,飞快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未必明白的情绪,声音却压低了些许,带着一种刻意的、强调般的清晰:
“只有我们的时候…叫我‘小芷’。”
说完这句,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转身,玄色衣袍翻飞,带着一股决绝的冷风,快步消失在了魔宫深处更浓重的黑暗里,背影甚至显得有些仓惶。
云涯靠在冰冷的玉璧上,听着那急促远去的脚步声,缓缓闭上了眼睛。深紫色的魔纹在他苍白的脸上,如同无声的烙印。